林寿不语,抬头和宁洛薇对视,但宁洛薇根本就不抬头看他,最后林寿打破沉默嗤笑一声:
“放下剑原来说的是个笑话,看来你是舍不得这江湖的。”
一句话拱火,把宁洛薇说的攥起拳头,抬起头眼睛通红的看着林寿,谁都知道她委屈的话梗在喉咙要吼人,但最后,还是沉默着别过了头。
心里的话咽了,说了嘴上的话:
“对啊,我生来就是江湖人,最后也该为大业死得其所。”
“你又娇气又矫情,干不成大事。”
林寿嘴里没有一句人话,这就是两个煤气罐在互相拱火,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宁洛薇起身离开,临走出缝尸铺前,听到林寿最后问了句。
“这猫真不养了?剑也不放了?”
宁洛薇站在原地顿住良久,脚下三次要动,但最后还是没动,没回话,安静的离开了缝尸铺,屋里只剩小猫崽喵喵的声音。
次日,林寿站在缝尸铺门口,看着宫里的轿子停在豆腐铺门口,把人接走。
周围老百姓奇怪怎么回事,也有认识的人来问林寿,林寿没搭理,回了缝尸铺。
……
宫轿一路行至紫禁城,穿过层层禁军进了朱红的宫墙,自古刺王杀驾者,无论功成与否,只有一条路,活着进来,死着出去,宁洛薇怕死,但她知道。
她死了,他才能活。
人进了宫,有一个内务太监接应,这是师门的暗线,给她安排了间屋子等着选秀,进了宫没有说你直接就能成妃子靠近皇上的,选秀且要折腾半个月一个月,才有靠近皇上行刺的机会。
左右下去,安静的屋里只剩宁洛薇一个人了,那打昨天和林寿道别时强行憋回心里的委屈,这才成了水珠子啪嗒啪嗒掉下来。
她怎么不想放下剑?
但她更爱那漂泊江湖多年,才寻到的一隅栖身之所。
……
夜,缝尸铺里压抑的像水一样。
八哥今天格外安静,缩在窝里不出声。
平日放尸体的冷榻上,今天摆了幅棋,林寿坐在这边,姜云云坐在那边。
姜云云手心攥的发白,万年不变的死人脸快绷不住了,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心里边循环播放着,我是谁?我在哪?我该怎么办?
几个时辰前,师姐刚被接走进宫,这个人就来缝尸铺敲门,摆着个臭脸说请她去铺子里喝茶,姜云云本来没想搭理他,无非是被师姐甩了来闹的罢了,真敢没完没了的闹打走就是,他注定和师姐没缘分,哦,不对,他说不定会缝到师姐的尸体。
反正姜云云压根没想搭理这伤心人,直接拒绝,却没想到自己一个晃神,竟然被对方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我,姜云云傻眼了,自己百年的功力是假的?!这个小缝尸人他!姜云云运功想反抗,却发现自己毫无反抗之力,对方一只手拎着她后脖领,强行给拎去了缝尸铺。
“坐。”
姜云云老老实实坐下。
“跟我下会儿棋。”
姜云云不会下棋,但硬着头皮也要下。
“跟我说说你师门。”
姜云云知无不言,把师门底裤都掀了。
别开玩笑了,这是个什么怪物,把百年功力的她拎鸡仔一样,虽然他不一定比师父可怕,但师父昨晚离京了,可救不了她,我只是一个莫得感情的看戏吃瓜群众,你们可别害我,该卖师门就卖师门,没什么比自己的命重要,姜云云的人生信条格外清晰。
“跟我说说…宁洛薇。”
姜云云一顿,老实的说师姐的事。
姜云云一边乱摆棋子的下棋,一边回答林寿的问话,从白天说到黑天,说了一天,师门道场里多少人,师父怎么回事,师父怎么来京用他的命威胁师姐进宫刺王杀驾,巴拉巴拉,林寿问什么,她说什么,当然,林寿问的最多的还是师姐的事,她喜欢什么,她平时每天做什么,事无巨细,要不然也不可能说一天。
一直到最后,姜云云孩子都被问的快魔怔了,简直相当于帮林寿亲眼看了一遍师姐的人生,林寿这才停下,手一抹把棋盘上的棋子都推散了。
姜云云看着被弄乱的棋盘,其实想说,这局我刚才是不是快赢棋了?但是眼看着这个气氛,没敢说。
缝尸铺外,夜幕沉沉的压了下来。
林寿起身在缝尸铺里徘徊,抬头背手看着墙上挂着的,自己写的字。
“独在他乡为异客。”
这字他年前就写过一次,但缝尸铺着火烧了,后来这又写了一次,因为甚是喜欢。
但现在看,也没那么喜欢。
林寿看了半响,把字拿下来,撕了,拿起埋人铲抗在肩上,推门出去。
姜云云一愣,你要去哪?我能走了吗?小心的问了一声:“你去哪?”
“出去遛弯……”
林寿摆摆手扛着埋人铲出了门,人消失在夜色里,姜云云呆愣愣的坐在缝尸铺,听到了夜色中传来的后半句话。
“顺便给大景,换个皇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