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冷得要死,还一直打仗,鬼才愿意去!这宫宝森,分明就是故意出难题,让我们左右为难!”
“没错,他这么欺负人,我们背后说他两句怎么了?”
“太不是东西了!”
场面再次变得嘈杂起来。
场子正中,叶问苦笑着对一人拱手道:“寿哥,之前我答应带着南方同道们和北方打擂,您可没说赢了的要去北方传艺啊。我家人儿女都在佛山,实在没办法抛家弃子北上。”
寿哥叹了口气道:“师公他们怎么和宫猴子谈的,我之前也不清楚,不是有意骗你。但现在木已成舟,你说该怎么办?喂,之前你也坐在台上了,现在不会要临时退缩吧?那让别人怎么想我们?”
“咏春一门,已有我师兄陈识在津门传艺。”叶问道,“没必要一门两人都北上吧?”
“你的情况是很特殊……”寿哥微微沉吟,“这样,回头我和师公们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例外。”
“多谢寿哥。”叶问闻听微微松了口气,急忙抱拳。
“谢早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寿哥摇摇头。
“和成不成无关,”叶问微微一笑,“我谢的是寿哥一片心意。”
另一边,苏乙和宫宝森出了金楼,径直来到了一条陋巷的民宅里。
他在一个破败的院落驻足,左右打量一番,上前轻叩门环。
叮叮、叮——
两短一长,很有节奏。
清脆的声音在陋巷中回响。
寂静中,院中也传来敲击的声音,似是木头撞击——咚、咚、咚。
两长一短。
宫宝森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迈入其中。
苏乙紧随其后,进去后随手关上了门。
院中倒不破败,种满了花花草草。
在院子左侧有一个厨房,袅袅炊烟升起,厨房里有烛火晃动,似是有人。
院子里充斥着一股奇异的香气,就是从厨房里飘出来的,只是闻上一闻,就让人食指大动。
但苏乙一想到这香味是属于什么,顿时就有点别扭。
对于乱七八糟的肉类,他一向是敬而远之。
宫宝森径直走向厨房,到了厨房门口,他突然驻足,神色变得激动起来。
苏乙在宫宝森身后往里一看,便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灶台前。伛偻着脊背,手里拿着根木柴。
宫宝森看到此人,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进入厨房,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颤声说道:“师哥,宝森来看你来啦!”
这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有些激动,急忙上前扶起他,最终却叱道:“东北那么大都容不下你了?非要来佛山?起来!”
宫宝森眼中含泪:“我是来接您回去的。”
“回去?能回去吗?”老人冷冷一笑,“现在的东北是日本人的天下,在太阳旗下,能容下我这只鬼?”
说着他退回锅灶前掀开锅盖,白气刹那弥漫而出,香气变得更浓郁了。
他顺手抄起灶台边的勺子,舀了一口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的浓醇肉汤尝了一口,摇摇头:“还不是时候。”
似是在说汤,又似是在说他回东北的事情。
宫宝森看着锅里的汤,情绪似乎有点平复下来,道:“这么炖汤,是很耗神的。”
“这不是炖汤,是蛇羹。”老人道。
“蛇羹不是冬天的菜吗?”宫宝森疑惑问道。
“是几十年的菜了。”老人淡淡说道。
“是几十年了……”宫宝森感慨道,“1905年,乙巳年,是蛇年,你是在那一年离开东北的。”
老人笑了笑,看向门外。
“师哥,他就是耿良辰。”宫宝森介绍道。
“拜见前辈!”苏乙拱手为礼,恭敬地道。
“我听说过你。”老人看着苏乙,一双浑浊的老眼,此刻竟仿佛有星辰闪动,“年少成名,必有过人之处。你走近些,让我看看你。”
“是!”苏乙应下,迈进门来。
他走到老人面前一米处停下,对老人又拱手躬身,这才直起身来。
老人上下打量一番苏乙满意点头道:“是个好苗子,若是早几年,我还年轻的时候,我要么非要收你为徒,要么非要找你打一架。”
“但我现在老了,跟晚辈抡拳头挥胳膊的事干不了了,打输了不好看,打赢了不光彩。”
“前辈谬赞,您看着可一点不老。”苏乙恭维一句。
“按照我们东北的规矩,第一次见晚辈,得有见面礼。”老人在自己身上摸索着,“我虽然老了,但也不能失了礼数。”
说着,他从兜里竟摸出一块银子来,缓缓递到苏乙的面前,笑吟吟道:“拿着吧,别客气。”
当老人伸手过来的这一刻,苏乙突然毛骨悚然,竟下意识后退一步!
刚才恍惚间,苏乙竟以为这老人是要骤然发难,扑过来出手!
心中惊惧下,才做出后退一步的反应。
等他后退之后才察觉,老人只是伸手,递给他一块银子而已。
那刚才的惊惧是怎么回事?
是错觉吗?
不!
苏乙神色凝重,忌惮地看着老人,浑身绷紧,暗自做出了防备。
刚才他不是错觉!
而是武功到了一定的程度,会根据对方的一举一动中细微的动作,微表情,甚至是肌肉发力的细微变化,预判出对手的下一步招式或动作。
就在刚才老人递过来银子的同时,苏乙敏锐注意道,老人身上肌肉的收放变化,分明是在不断紧绷,做出了随时扑上来的准备。
而老人的气势也瞬间在那一刻有了变化,仿佛择人而噬的恶狼,让人下意识心中生惧。
所以,这老人是准备出手的时候突然放弃了?
还是他根本就没打算向苏乙出手?
前者倒也罢了,但如果是后者的话……
那就说明,老人对自身的掌控早就达到了不可思议的程度,他早就可以对自己的某种状态,或是任何状态都收放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