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文品发现机械室往上的墙壁布满了诡异的树根,它们在月光照射下化成一条条粗壮的血管,爬满破旧的墙壁。
有的地方,那些“血管”将一具具死尸捆绑在墙上和地上。
枝干和藤蔓像舌头一样从死者的口中延伸出来。
月光映照地面,枝干和尸体上站着食死的乌鸦,它们刚刚显然美美饱餐了一顿。
他踩过血色和绿色的苔藓,又湿又滑,如同踩在烂泥之上。
那些红眼的乌鸦立刻便从树根包裹的死尸上飞走,留下那些几乎完全被咬烂的人脸,升入钟楼的塔顶。
文品往上抬头,发现那口大钟也被树根所缠绕,铁链上挂着长而细密的木须,就像无数条蠕虫悬在空中。
这也太恶心了……文品感觉喉咙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吐出来。
文品扶着铁栏往下看,钟楼之下已是一片黑暗,深不见底。
他咽了咽口水,通往钟楼塔顶的便是这最后一扇生锈的铁门了。
文品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很希望此刻林哲能在自己身后,哪怕是那憨憨方警官也好。
然而此时此刻,只有自己,没有别人。
他深深预感到了某种威胁。
——一种深刻在骨髓里的,本能感到的威胁。
与之前的不同,这种危险来自于对未知的恐惧。不是太平区疗养院带来的压迫感,不是永宁街所带来的惊悚感。
——他并不害怕程澜衣,也不害怕疯子,他所害怕的,是这个世界中,他所不知道的神秘力量。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掌控一切,每个人都是牵线木偶,我是,邪教徒们也是。
机械心脏怦怦直跳。
他不由得想起何塞先生那本《世界史》里的一句话:
人类永远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人们不知道自己的祖先都做过什么事。
也不知道不眠之海更南方的世界存在着什么,铁林是否存在文明,我们的地下世界又存在什么样的秘密……
不是人类不想发掘,而是人们对无法理解的事物感到恐惧,闭上眼睛,一切便不存在。
文品最后检查了自己的武器。
半透明的表盘镜面里倒映着自己那张阴郁,且犹如短命鬼般的苍白脸颊。
——阴影笼罩着镜面的文品,随着角度的变化,他的身影也在不断扭曲。
他下定了决心,也思考到了无数种结果,他最终还是决定要出其不意,一瞬之间用子弹将威胁直接清除,决不能如同上次面对天师那样手软。
他在心中默默倒数。
三……二……一!
文品立刻微微曲身,疾步走向那扇生锈的铁门,步伐迅捷而轻盈。
他拨下左轮撞击锤,将子弹调整至待击位置,将手伸向门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文品发现自己的眼前融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
他犹如幽灵一般直接穿入了封死的大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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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睛之时,文品猛然发觉自己站在一处荒凉的废墟中。
“这里是……”
他感觉这里很像是十人议会的幻境,可是有些不太一样,所有的一切都是左右颠倒的,红月沉没在无边的大海中。
此地空无一人,没有主座,没有其他的议会成员,只有他自己。
这里是一个新的未知空间,难道会是程澜衣创造出来的吗?
可他却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文品在一张废墟里的长桌上看到了一套绣花旗袍,远远看去仿佛是印在桌上的人形水渍。
它看起来很破旧,可是却被铺得整整齐齐,它的主人一定非常爱惜它。
四周的残柱上挂着各种书法卷轴,上面都是一些描述爱情和希望的句子,落款上备注的名字却是“陈启明”,而另一个人则是“程澜衣”。
四处弥漫着黑尘,撕裂的风吟似乎在诉说某段尘封的过往。
就在文品努力寻找出口的时候,通往混浊大海的方向莫名浮现了一道漆黑的大门。
文品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手穿入了那扇怪异的黑门。
外面竟然就是钟楼的塔顶!
而就在离开幻境的一刹那,他撞上了一个迎面而来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