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嘎吱嘎吱”响,如履冰面。
一座又一座忏悔室的铁柜出现在黑暗深处,里面囚禁着各种各样疯得别致的人。
文品现在开始理解为何要将他们关起来了。
齐内莉一只手推着轮椅,一只手整理着纱巾。
她总是担心脸上的伤痕会露出来,她到底还是寻常女孩,还不能完全抛弃对于容颜的重视,融入到神国的世界中。
文品看着她隐藏在纱巾下的容颜,又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
“恕我冒昧,不知,齐修女的伤是怎么来的?我可能……认识一些良医……”
齐内莉停下了脚步,打开最末一间忏悔室的门,将轮椅推了进去。
——咔哒。
连接铁墙的镣铐分别铐住了轮椅少女的双手。
齐内莉解开轮椅上的固定带,默默看了一眼少女的脸庞,说道:
“良医就不用了,这里就是医院。”
修女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淡淡的怨恨,“一切都因为她。”
目光落在了少女洁白却布满针孔的手背上。
——少女叫程澜衣,她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漆黑如瀑的头发垂落在她起伏的胸前。
她赤裸的双足如同两条带着红色花纹的白鱼交叠,那红纹一直蔓延到小腿上,又从病服的衣领延伸到脖颈,才逐渐淡去。
宛如滚烫的熔岩流淌过缝隙。
“她?”文品感觉不可思议。
摆在他面前的女孩柔弱得甚至有些叫人感到怜惜,怎么看,她都不过是身患重病,日益憔悴的弱女子。
“嗯。”此刻齐内莉丝毫不掩饰对程澜衣的恨意和恐惧。
之前她一直害怕着什么,但直到铁链锁住了少女的双手,她才渐渐胆大了起来。
“这个女孩,会控制不住自己,去伤害周围的人。”齐内莉的眼瞳中掠过一阵灰色,“她是我见过最危险的疯子。”
难以置信。
修女说,程澜衣原本只是关在大宿舍的病人,和其他疯子不一样,她是自愿来到这里的。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她都很正常,但正如她在求医的时候告诉我们的:
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伤害别人。
程澜衣原是住在永宁街那一片的贫苦人家,父母双亡,家里还有一个卖鞋为生的弟弟,付不起医疗费。
但是仁慈的院长免费收留了她,还时不时会遣些修士到她的家里给弟弟送些馒头。
程澜衣告诉院长:“我的身体里好像住着一个恶魔。”
起初,大家也是无法想象这样的女孩会做什么伤害别人的事情,便只是把她安排在了普通的大宿舍里,和其他的病人一起居住。
后来有一天,病房里有个疯子因为出言不逊,被程澜衣用不知从哪弄来的刀子斩断了左手。
还有一次,她在夜晚哭泣,因为自己失控时弄瞎了朋友的眼睛——那是程澜衣在疗养院唯一的朋友,愿意接近她,愿意和她说话,包容她。
可最后,程澜衣挖出了朋友的眼睛,因为她控制不住,就像身体里隐藏着一头凶猛的野兽,一旦被唤醒,便会伤害其他无辜的人。
但据她所说,自从来到疗养院以后,她实际已经好了很多很多……
院长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教她科学知识,梁景神父也常常带一些书籍来给她。
“我希望遥远的未来,能够成为一名修女,去拯救更多像我一样的人。”程澜衣在祈祷的时候微笑着告诉大家,“我想要……偿还我的罪恶。”
最后,程澜衣选择接受了院长的“救赎”,没有遗憾地坐上了铁椅。
那一天,星辰的圣光照耀在她身上,就像《原初圣典》的恒星圣母,七色为翼,混沌为鳞。
她的眼睛是燃烧的恒星,身躯是银河与星空。
程澜衣坚信,恶魔的影子正从她的身体中剥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然而就是她,刺破了我的脸。”齐内莉语气冰冷地说道,“不过,我不怪她,毕竟她……是我们的姐妹,世间所有的人都是彼此的兄弟姐妹。”
文品看着修女逐渐揭开了程澜衣蒙在眼睛上的黑布。
她言不由衷。
“在星空的‘救赎’下,她身体里的恶魔不会再令她暴怒了……”
文品指尖一颤。
程澜衣猛然睁开双眼,她的眼瞳如同清澈的水晶,但慢慢的,无名的血色在水晶上扩散,灼烧起红月般的光。
“你……你是?”她问道,收紧拳头,两条修长的腿在颤抖,呼吸渐促。
——不对劲!文品表情一变。
程澜衣的瞳孔一瞬间收缩,脖颈的血纹生长蔓延,像蜘蛛网在脸上编织,又像熔岩在肌肤流淌。
“怎么回事?”文品连忙后退几步。
她突然尖叫起来,响彻整个黑暗的走廊。
锁链狂蛇舞动,发出“咣咣咣”的激烈声响。
程澜衣好像在畏惧着什么,拼命要挣脱锁链。
齐内莉大惊道:“文先生,快出来!”
可是忏悔室里的少女却只是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