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年轻人服侍在侧。
已经快要死,但就是拖着不死的蔺纮,食指和中指夹起白子落下棋盘。
“临浦也觉得聂氏是反贼?”
聂嗣起兵造反,占据潼关,阻拦朝廷迁都的消息已经传遍雒阳大街小巷,不久之后就会传遍天下。
在赵无伤看来,聂嗣的事情传扬出去也不算什么,反贼始终是反贼。甚至各地太守造反攻打雒阳的消息他也没有封锁,因为藏着捂着没有用,打不过这些反贼,最后他赵无伤还是会遗臭万年。
可要是被他反败为胜,他会亲手把这些造反的太守祖坟刨开。
“难道他不是么?”濮崟冷笑着反问,说道:“当年他为赵无伤所忌,流放在野,我还心生同情。后来他成婚,我看在尚逊的份上还亲自到场祝贺,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此人竟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逆贼!”
“潼关的守军,出现的难道合理么?若说不是他暗中招募私兵加以训练,岂能这么快形成战力,将酆军阻隔在外。不久前,我还听说田观率军偷袭蒲坂,结果也被聂嗣的兵马击溃。”
“布置的滴水不漏,岂能是一日之功。若我所料不错,聂嗣当年回到华阳郡之后,一定心生不满,暗中豢养死士,意图造反。柳齐的密诏,正好给他借口!”
一直在旁边伺候的蔺氏兄弟暗自点头,他们觉得濮崟的分析完全正确。
蔺纮咳嗽两声,说道:“按照临浦的说法,聂氏应该承受赵无伤的打压吗?”
“嘿,狗咬狗罢了,都不是好东西。”濮崟冷笑。
直到现在,他还是支持天子。赵无伤在他眼中和邓亥柳齐没有区别,聂嗣曾经反对天子,改变首阳山兵变结果,一样是狗贼。
闻言,蔺纮微微叹息。有的人能变通,有的人永远无法变通。
濮崟,恰恰就是这种人。他不论什么时候,永远都支持天子。
“临浦,依照你的想法,聂嗣该怎么做才对呢?”
蔺氏兄弟心中暗暗吐槽,这话问的毫无意义。聂嗣的野心,人皆尽知,问这种问题有意思吗?
不过,濮崟还真顺着话说道:“依我看,他就该老老实实的迎接天子法驾进入雍州,到时候他有护驾之功,可以位列朝堂,且又有兵权在手,倘若能向天子效忠”
“咳咳咳咳咳,哇呸!”
蔺纮一口带血的老痰吐出来,恶心的濮崟说不出话。
见状,濮崟也不想继续聊下去,随便找个理由便告辞离去。蔺琅将濮崟送走,然后返回庭院。
“大父,若是你不愿意听这种话,大可不必如此。”
蔺珀也是一阵苦笑,对自家大父的行为感到无语。
蔺纮冷哼道:“他到现在还在做梦!”
“夫子一直如此耿直,大父当早就知道才对。”蔺珀叹道:“中兴国朝,一直是夫子的心愿。”
“屁的中兴,随便说说还当真?”蔺纮嗤之以鼻,“我告诉你们两个,朝廷的祸根,早在兴业天子殆政开始就已经埋下。前几年国内没有大事,罪恶都被掩盖,但这几年又是天灾又是造反,早就被掏空的底子暴露出来,回天乏术!”
“我之所以对朝廷绝望,便是因为糜烂的不仅是中枢,还有地方的郡县。中枢权臣当道,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争权夺利,没有半点为民思虑的想法。地方买官卖官,举荐征辟崩坏,豪奢和官吏勾结,肆意并田压榨百姓”
蔺氏兄弟还是第一次听自家大父细数朝廷的弊端,因此听的格外认真。
“所以,百姓早已不念酆,又如何能挽回民心,中兴国朝?”
说完,蔺纮又是叹道:“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朝廷征收税赋,被压榨的永远是百姓,豪奢却越来越肥,长此以往,大乱无疑。”
“天下已经大乱。”蔺琅小声提醒。
“废话,老夫不是聋子。”蔺纮瞪他一眼,吓得蔺琅缩缩脖子。
蔺珀低声道:“大父说这些,是想告诉孩儿什么吗?”
蔺纮满意的看着孙儿,缓缓说道:“老夫吊着一口气不死,就是在盘算蔺氏的后路。酆朝亡,姒氏死,但是这并不表明我们蔺氏也要跟着去送死。”
“这一次各地太守起兵勤王,其实就是一次天下割裂的前兆。我猜测,不久的将来,天下必将诸国林立,复诸侯争霸之况。我们蔺氏何去何从,至关重要啊。”
听到这里,蔺氏兄弟基本上明白,蔺纮这是要他们找后路。
凛冬将至,孤狼死,群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