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流有高低之分,低流注重实地,高流注重外势,最近几年年轻人越来越多,大家越来越喜欢战斗,所以高流算作当前主流,低流相对少见而他这个路数,我还真没见过。”直坂摇头笑道。
“其实更有可能的话,只是他最近的习惯走法吧,离流派这个境界还有一段距离。”丽子说。
“话是如此没错,但流派这种东西,它最初的起点也就是习惯,无论是剑法的流派,还是棋法的流派就这样说吧,本次定段赛,平均每个棋手起码要下20局,如果他能逢黑就走这样的定型,还能保持较高的胜率,我们就当它是种科执光开创的流派,怎样?”
“18局您是要连讲他十八盘棋吗?”丽子苦笑道。
“啊?难道不行吗?”直坂一愣,还用征求般的目光望了望周围台下的各路棋迷观众和媒体。
“如果精彩的话,也不是不行吧”
棋盘之上,蒸腾的雾气萦绕在了棋子上,仿佛持续升温的铁板。
中良三觉得全身都火辣辣的痛,因这个陌生的开局而感到不适。
每一步棋都像是落在了烙铁上,烫得痛手。
看这个形状和小林流很像,所以按照对付小林流的路数来对付,但也说不清是哪一步出了问题,好像局势的天秤正在不断往对手那边倾泻。
——这就是斋藤九段弟子的布局路数吗?
他偶尔还能抽出两眼看看科执光的表情,偷瞄对手,从对手细微的表情上读出成吨信息,是每个职业棋手必备的盘外招。
科执光打了个哈欠,嘴巴大大一张。
——狗日的,这个人怎么还打起哈欠来了?
——就这么自信?
一想到科执光身上的各种光环,中良三顿觉压力更大了。
打完哈欠后,科执光的表情也正经了许多,侧斜而坐,面对棋盘。
该怎么说这个布局流派才好呢
其实这就是个迷你中国流,前世90年代被一群韩国人捣鼓出来的新流派,倡导暴力与速度,意外得挺好用。
但本世的话没错,还真就是斋藤捣鼓出来的,而且完善程度还挺高,说是准备在明年的龙座头衔战上当大招来使用,但想了想觉得不保险,转手把它抛给了科执光。
“你,帮我在赛场试一试这个,看看好不好用。”他如是说道,然后他就潇洒地转身,去夏威夷了。
这人确实心大,也不怕提前准备好的东西暴露。
科执光其实也觉得,可能是斋藤自认为耍不动这把大刀了,但又不忍心此刀埋没,所以提前把它送了出去,希望它第一次亮相时能够更华丽些。
可能这就是人如其棋吧,不负华丽奔放之名。
在心境的渲染下,科执光用力地握住了棋子。
而后关键的截点被捕捉到,再狠狠将棋子打在棋盘的特效点。
战斗开始——
而后落幕。
“很精彩,我输了,只能说是名不虚传啊。”中良三抚摸着后脑勺苦笑。
“感谢指教。”
“我们来复下盘吧”
一局棋结束后,如果双方心态都还可以,当场复盘总结失误的确是礼仪的表现。
“好啊。”科执光自然点头同意,还是那句话,只要棋局质量不差,对手也有意愿,他都会和对手复盘的。
但认真归认真,至于会不会以上手强者的姿态,一边和对手复盘,一边指出对手的错误,一边把对手教育到怀疑人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棋院的另一间对局厅中,矢武和对手的局也迎来了终结。
“我认输了。”矢武的对手拍了拍脑袋,面对失败还算乐观。
现在只是定段赛的开始,初期的失败还比较容易让人接受,到了后半段的话,输一盘得先在椅子上躺好一会才能缓过神来。
对手的实力他也了解,须贺九段的弟子,虽然须贺不算强劲,但毕竟也是九段,能作为九段的推荐弟子直接参赛,棋力当然不俗。
“我们来复下盘吧”
话还没问出口,矢武就已经推开棋盘走向外界了,也顺带弄出了不少声响,可能会影响到周围对局者的思路。
“啥?”矢武回过头来诧异地看了对手一眼。
对手见对方如此不屑,又为了不打扰到其他人,只能勉强地摇了摇头,表示我啥也没说。
然后矢武就推门而出了。
裁判员看着这一切,摇头叹息:“和传闻一样,是个嚣张到不行的纨绔,这种人居然天赋这么强”
矢武的听力一直都很敏锐,捕捉到了这番台词。
但他也没说什么,不为此动摇半分。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是跳过一切流程,直接和科执光白刃相接。
这时,走廊上迎面走来了两个穿西装的棋士,如同等待矢武一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两个都是职业棋士,一个六段,一个七段,都是经常在比赛上露头的常客了,矢武当然认识他们。
“那些真正能算作是作弊的东西,你可带不进赛场的。”——矢武的心中又回响起了那个御城棋使者的话。
这句话还有另一层含义:这里有安全检查一类的手段。
矢武咽了口水,捂紧了口袋中的药丸,低着头走了过去。
和这两个棋士擦肩而过的一刻,他还低声说了句前辈们好,嚣张的态度立刻软化了许多。
“矢武君好。”七段棋士戏谑般地开口招呼。
直到矢武从二人之间穿过后,这俩人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后,直到他转入拐角,传来飞奔而逃的声音。
“喂,你感受到了吗,他身上好像带着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六段问。
“但也仅仅只停留在不寻常这个界限上了吧,如果哪怕它再不寻常那么一丢丢,我们就能够呼叫保安了。”七段摊了摊手。
没办法,这就是文人的战斗力,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保安叔叔才能拿下一个青少年。
“基本上刚好卡在死线上啊,仿佛就像是专门为比赛而设计的一样,他到底是从哪里弄来这件东西的呢?”
“这个就不清楚了,也许是从他的老师那里吧,那些老九段们最爱干的不就是牢牢地把权力,上升路径,以及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掌控在手中吗?”
“算了,这也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把棋下好就行,把钱捞到这才是最实惠的。”六段朝七段的肩膀上搭了搭,然后继续巡场。
科执光这边的复盘也结束了。
中良三哇地一声哭倒在了棋盘上:“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是棋渣,不配下围棋!”
“嗯?”
啥情况啊?
自己明明指教得如此尽心尽责,费心费神,这人怎么就忽然不玩了呢?
像自己这种几乎每一手棋,都帮对手认认真真挑错误的敬业对手,其他人办得到吗?
“少年啊,虽然你这手棋下的有问题,但你的另外一手棋很棒啊,比如比如这手,看见没,这手”科执光赶紧将这个局部图复出来,帮他找回下信心。
“我这手棋,我觉得是我的败招呃”
“你看,你连这手棋是你的败招都知道,这不是显露出你的厉害吗?”科执光说。
“噗——”
血吐完之后,中良三继续忍着问:“那我这手棋,到底好在哪里呢?”
“勇气可嘉,敢于开战。”
中良三退出了本对局厅。
科执耸了耸肩,鬼知道这人生什么气呢?
退出对局厅后,科执光在休息区打了杯咖啡,抓紧时间赶紧休息一下。
虽然有了温馨小屋的精力恢复,但比赛这种东西很费脑子,打个哈欠来杯咖啡都属正常之举。
这时山冈也来到了旁边,点开一杯咖啡:“你赢了吗?”
“赢了,还亲切地和对手复了复盘,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跑掉了。”科执光抿着咖啡说。
“嗯,看样子这世界上还是正常人居多。”山冈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那边呢?”
“当然也赢了,不然的话我可不会有闲心在这里陪你喝咖啡。”山冈理所应当道,“其他人的话,也都安全着陆了,很有可能我们接下来还会碰上。”
“好事啊,内战我最在行了。”
山冈把咖啡咳了出来。
虽然这话也不算错,科执光打他们这群桃花斋的住户们,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知悉每一个人的弱点,不过怎么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
像是很阴阳怪气地在说人家呐,最不擅长外战呐。
——呵呵,有种你外战全输掉好伐。
“你知道矢武锐仁这个人吗?”科执光问,没准能牵出些那个奇怪药丸的事。
“知道一点点,是个非常不讨人喜欢的三少爷,他的师弟大多不喜欢他,如果你有意干掉他的话,不妨去偷偷联系他的师弟,弄到此人的棋谱研究,相信会有内鬼愿意帮忙的。”
“听上去真是个好主意,但执行起来好麻烦,还是算了吧。”科执光叹气而道。
“你也要小心一点,我听他那些师弟们说,他最近正在疯狂打你的主意,而且还弄到了你的棋谱,小心别被针对了。”
“那太好了,针对多来点。”
“哼,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在我们那下的棋那能叫棋?搁我们那当夏威夷吧,冲浪好玩吗?”山冈不屑地抽着脸颊。
围棋,也有浪这个说法,比如明明优势,硬要追着人家的龙砍,最后把自己也搭进去。
又或者非要往人家那为数不多的空里钻,最后也把自己搭进去。
浪一浪的想法,人皆有之。
“好了,不和你多说了,我要去准备我的下一轮了,我们18轮比赛可是要下一个星期啊。”
科执光将喝完的咖啡杯投入垃圾桶中,正打算最后捎一眼窗外的风景时,忽然发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外面潜伏来潜伏去。
唔
看样子,大家都集体鹿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