扇花录正文卷第147章此生不娶张羽思量着唐柔雨问话用意,道:“人生如朝露,因其短暂而弥足珍贵。霜月仙子讳言死字,我亦心有戚戚。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生死之间,纵是英雄,亦不能免俗。甚或言之,越是英雄,便越是贪生怕死,不肯随意抛掷有为之身。
我极爱东坡《留侯论》,其言曰‘天下有大勇者,卒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挟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
以此观之,临危不避,不惧一死,算不得一个勇字,更不值得尊敬效仿。”
张羽当面批评,李鱼顿感芒刺在背,冷汗四出。但心底偏有一股执拗冲将上来,暗自为自家辩解:“这道理我早就明白的。但事到临头,热血上涌,哪顾得了这许多?我不是勇士,但至少,我遵循了本心,我还是我李鱼。虽有遗憾,并无后悔,并不白过此生,并不虚掷生命。”
他这般想着,面庞上的那一点惭愧荡然无存,反是光风霁月,悠然自得,静看唐柔雨如何评判。
唐柔雨微微摇头,启齿微笑,继而道:“仙子高见,但细细思之,似仍不足以论勇。
所谓勇者,不在于死,不在于忍,而在于义。
符于道义,就算是举手之劳,轻而易举,也是勇;不符道义,就算是抛却性命,难如登天,也不是勇。
我之愚见,所谓大勇者,凡所诸行,必于义无所疑而后发。义无所疑,即是我所说的‘不辜负’三字。只可惜……”
唐柔雨话锋一转,喟叹道:“当今仙林,物欲横流,尔虞我诈,有几人不作违心之举,有几人一贯义无所疑?
《礼记》曰:‘义者,天下之制也。’天下衰败如此,老天亦将难为情吧?
是以老天特别生出一个李公子,依于道义,堪破生死,行常人所不能行,为天下重振义勇。
此番天命所归,万众期盼,纵然李鱼想要抛却性命,老天亦将不许,我又有何忧呢?”
张羽若有所思,忍不住又往李鱼审视一眼,赞叹道:“仙子之论,跳脱生死,别开生面,使我疑惑顿消,获益良多。”这一句话,显然是承认自己不如唐柔雨了。
李鱼已是忍耐不住,直说道:“过誉非情,愧不敢当。”什么天命所归,他完全不相信的。
“李公子,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的,你是旷世少见的大勇之人,必将再造仙林。”唐柔雨语态殷殷:“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和你开玩笑。”
明桃四弟子听了,肚中不免发笑:“眼前竹林若是无法破解,众人都将丧命于此,谈什么再造仙林的大话呢?哼,就算脱出险境,你与李鱼的控乐诀与神思诀能够合璧,也未必就是天下第一吧?咱们老帮主也不是吃素的呢!”
便是薛逸峰也有些神思恍惚,直盯着李鱼,只管发楞。
唐柔雨将众人反应收入眼底,抿了一口茶,将神光直射向上官雁,从容说道:“曹孟德未发迹,许子将已先许其为乱世奸雄;刘玄德未立足,曹孟德已先许其为天下英雄。
其形未显,其势未彰,方显慧眼之可贵,方见良缘之难得。
我之所以在擂台上主动认输,所求的不是百年十年的佳话,而是千年万年的传奇。”
唐柔雨目光灼灼,不容置喙。上官雁心中不由一跳,虽知道李鱼不会轻易入彀,仍是患得患失,难以自已。
她眼波一转,便决定主动出击,趁着众人微微发楞的机会,银铃般先笑一声,便向张羽发问道:“仙子是不是也要问我,为何会喜欢李鱼的?”
她一向称呼李鱼为李公子,这时却单刀直入,直呼其名,显示她心中有了决断,决定在众人面前一吐真声。
张羽道:“固所愿也,愿闻其详。”
上官雁道:“其实很简单,李鱼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所谓一见钟情,不外如是。”
常人爱美恶丑,而佛家嗤之以“皮相空色,骷髅白骨”,儒门戒之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而上官雁身为八大仙子,贪爱色相,竟与凡夫俗子无异,尤其当着众人之面,坦然说出,反倒是标新立异,引得众人各自惊诧。
薛逸峰涌起知己之感,却又有疑惑丛生,便越俎代庖,替张羽发问道:“但是他如今面貌毁伤,不要说好看,就是比普通人也……”
其实薛逸峰这一问也是替自家寻求答案。若按以往习气,薛逸峰根本不屑搭理李鱼这般丑陋男子。但如今面对李鱼,并不觉得李鱼如何可憎,反而觉得无限惋惜,心底深处更有一丝怜意。这真是前所未有,不可理喻之事。
上官雁问道:“你现在瞧着李鱼,可觉得他难看吗?”
薛逸峰本想点头,却出乎意料,变成了摇头:“这,这……”
便连明桃诸女也是暗中思索:“奇怪,还真是呢。为什么竟不觉得李鱼长相丑陋?是因为一整天对着那张脸,看习惯了吗?”
上官雁道:“这就是了。李鱼容貌被毁,可是他依旧意气风发,气度潇洒。面对着你我,他也没有一点自卑之色。
而你我对着李鱼,如沐春风,只知温暖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