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德说着,便伸了个懒腰,叹道:“无事一身轻啊!”
韦机闻言,便面色古怪。
确实,只要动作够快,事儿就追不上人。比如当百骑司这边把李密谋反的消息报到云州后,李大德第一时间就把老王的日程给排满了,最后更是把他给赶去了突厥,就是怕这货脑子一热,再去蹚这趟浑水。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连番运作之下,历史的车轮终于稍稍挪了下高贵的身子,饶了老王一条小命。也让某赵王第一次有了改变历史的成就感。
可惜还不等他多高兴一会儿,太原府转呈的一份中枢的邸报就将这心情搅了个粉碎。
老李照会尚书省,对于李密谋反之事终于做出了裁定。按前朝开皇律不赦之罪论处,主犯李密悬首东市,夷三族,其妇独孤氏因皇家赐婚,特赦株连之罪。其属任环已诛,其余所涉官员一十二人尽皆问斩,抄没家产。同时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在这其中,某赵王不但找到了赵君德的名字,还看到了好几个随李密入唐官员的名字。
“这特么的,这是哪个缺心眼子干的事儿?这不是故意挑事儿嘛?这个头一开,以后谁还敢投效咱们?还搞株连?当年来护儿他儿子谋反,杨广都没说要株连他家,难不成咱连杨广都不如?”
不等看完,后者就已是破口大骂。
下首听得满头大汗的韦机等人面露无助,其实很想提醒这货,人家中枢这次避开了天成府一系的将领,连老王都没追究,已然很给面子了。但其本心又在提醒自己,李大德说的没错。
是挺过分的。
先不提有没有必要拿这事儿去和老杨比,但就事情本身来讲,像赵君德这种事发之时离桃林隔着上千里,通讯基本靠百骑司来传递,就算想当李密的从犯,也得有那个条件呀。
这般想是没错,但彼时身在井陉的众人忽略了一个很关键的因素:邸报不是报纸,没有编辑记者一说,所刊录的也不是什么软文,而是正式的朝廷公文。而日常诏书皆是门下省所发,这一次换成了尚书省,背后的原因就耐人寻味了。
要知道,门下省虽暂去了刘文静这房大佬,但审核诏书这种事原本也不归他管,根本不影响其机构的正常运转。可李渊仍将诏书扔给了尚书省去复核,就说明这内容在陈叔达那儿就没通过。
或者说,他这决定遭到了大多数朝臣的反对,是他自己一意孤行,非要这么做。
起因嘛,乃是早朝之前萧瑀几人的回报。
按照后者的说法,审了两天,所有问题前后问了数十遍,可以确定刘文静并非是要谋反,只是觉得自身待遇不公,心怀怨愤而已。至于他小妾所举告的内容,除涉及某大唐宰相的内容外,其余查证不实,可认定为诬告。再说了,那女人是叛贼李密的族妹,没准就是怨愤其兄的下场,故意挑事儿。
有李纲跟着附和,加之老李的杀心在李密挂掉之后其实也没那么强烈了,便想要不就贬为庶人算了,好歹是开国功勋,总不好落个杀功臣的骂名。
可就在这时,同来的裴逡却提起了他审讯赵君德并崔世干一事,还奉上了两人的审问记录,成了点燃此事的导火索。
崔世干的记录很简单,寥寥片语,多是就欲招降宇文化及一事在做解释。但赵君德那篇就复杂多了。
也不知是裴逡使了手段还是确有其事,赵君德竟承认,他奉诏投唐其实是李密的授意,为的是攫取军功,为后者与刘文静在朝中能压倒裴寂而增加政治资本。
这一个似是而非的,原本可信可不信的话语,却直接点明了李密和刘文静之间的关系并非是姻亲这么简单,而是利益相连的政治盟友,也叫老李的脸色瞬间就阴了下去。
他原本心中就藏着此类猜忌,一旦有任何外在表象指向这种猜忌,就让他在心里认定为了事实。
都是盟友了,还敢说他和谋反之事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