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命禁军严控便是,但这宫外……”
老李眯着眼睛扫过案头,忽又道:“传朕诏命,各省官员即日起须在外宫沐浴戒斋,为始毕可汗亡灵祈福,无令不得早归!诏令左右监门卫,无朕手书,任何人不得出入宫门!违令者斩!”
“喏!”
随着话音,裴寂也急忙拱手。
从此前那番话来看,要说他一心为公似乎没毛病。李大德之所以巴巴的给他爸解释其中内情,也是怕中枢这边乱嚷嚷,再叫俟利弗设起了防备。
可要说他完全没有私心,怕也未必见得。
那番话听起来大义凛然,但细究起来,却似乎有一道凛锋指向朝中。
与突厥交好且有过往来的,中枢有不少。例如宇文歆、苏瑰、长孙顺德、唐俭、刘世龙等等。可前后联想起来,老李这份奏表乃是由门下省转呈。而门下省的主官,纳言刘文静,却是李唐势力中最早与突厥建立往来之人。
这一波无论皇帝如何应对,对于后者都至少会存一份戒备之心。而对裴寂而言,只要皇帝有戒心,或许就够了。
刘文静这几天并未察觉到某些来自暗中的恶意,一如往常那般节奏入朝、上班。但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心底那股不安感却是越来越强烈。
他以为,这可能和盛彦师的高调回朝有关。
月前李密的反叛,对于李唐朝野来说伤害性其实一般,但侮辱性却是极强。尤其是人家老李前脚才把表妹许配给他,这货后脚就忙不迭的造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者之间有啥不可告人的因果关系呢。
所以这一波盛彦师携贼首进京很是享受了一把明星待遇,沿途经过各州道府县,主官无不亲自出城相迎。
大伙见了面总要先自某个匣子里瞅上两眼,言说原来这货就是那李密,也没有三头六臂之类。每当这时,盛彦师总会跟着点头,言说是呀是呀,就这种货色我一只手能碾死八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敢造反云云。
牛逼吹的多了,总有单纯的人会相信。
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李密在归唐之前那也是中原数一数二的狠角色,甚至一度逼得老李低头认大哥。这样的猛人最后折在了盛彦师手里,自然就叫后者成了李唐的风云人物,明日之星。
皇帝的旨意已然下了,盛彦师平叛有功,封葛国公,授武卫将军、熊州都督职衔,统御弘农、玉城一线兵马,防卫东南。不过在这之前,他还要先进京述职,嗯,顺带把某人的脑袋拿回来给中枢各位大臣“赏玩”一翻。
李渊虽不似老杨那般爱的明白,恨得也张狂。但有机会杀鸡儆猴时,也不吝唱个黑脸。
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刘文静却觉得此举包含满满的恶意。像是一记无形的巴掌,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狠狠的抽在了他脸上,让他无地自容。
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当老李突然宣布要百官近日都住在外宫驿馆不得归家时,他便更觉得这是在针对他了。
难堪还不够,还想当众羞辱他不成?
若论自作多情,这货和李密不愧是亲戚。
“你说什么?又告假了?”
申时初刻,倏一得到回禀的老李先是诧异自己为啥会用个“又”字,进而又皱眉沉思,觉得这人可真是莫名其妙。怎么这半年来一有点啥事就请假,难不成是真有病?
“陛下……这个,鲁公近年来连番出使突厥苦寒之地,后又随唐王与秦王殿下南征北战,些许是操劳过度,落下了暗疾,不妨宣一位太医去瞧瞧?”
彼时随侍在两仪殿的裴寂适时出声,在“出使突厥”几个字上微微含糊了一下,却真正把话头点在了老李的心里。
“唔,裴监之言颇有道理,你过来!”
后者闻言便对张半月招手,待后者近前,便皮笑肉不笑的低声道:“你亲自带太医去鲁国公府探视,看看他生的到底是什么病!”
“喏!”
张半月低眉顺眼的拱手,转身之际,微不可查的瞥了一眼在一旁抚着胡子做含笑欣慰状的裴寂,心下一叹。
这人啊,咋就不会瞧个眼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