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吞蟒’之相,生来克父克兄,命犯天煞!”
“若是不加以看管,必然会引发滔天大祸!”
赵原压抑着声音,语带哭腔,望着如笼中鸟一般被囚于冷宫偏殿的兄长。
他心中的恨意,简直像化不开的粘稠浓墨,填满整个胸膛。
“一句批命,便关了你十五年!再过十年,二十年,恐怕也是如此!”
“前阵子,太子还向父皇进言,想把皇兄发配去统州,守皇陵行孝道……”
身为十一皇子的赵原,死死地攥紧桌角,额头跳动青筋。
那张阴柔俊美的小脸上,既有委屈,也有隐而不发的暴戾之气。
生在皇室天家,本该是大幸。
等同于含着金汤匙出生,要什么有什么。
若是没有争权夺利之心,一生安乐自无问题。
但对皇兄来说,他与那些天牢里的囚徒有何区别?
长到十五岁,从未见过父皇、母后,也从未在膝下承欢。
除了长乐宫的太监、宫女,再也没有见过外人。
想到皇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过着这样折磨的日子。
赵原便有恨意、便有戾气。
“好了,出了永寿殿,这些话我便当没有听到过。”
赵穆倒了两杯酒,自己抿了一口。
醇绵柔和,留有余味。
是上等货色!
“这些话,我本来也只会对皇兄说。”
赵原沉默下来,收敛内心的情绪,稚嫩的小脸上带着落寞。
“听说陛下准许你习武了。”
赵穆有意岔开话题。
“嗯,从禁军里找了一个教习,刚学了一门锤形淬体的震雷劲。”
赵原如实说道。
他嘴巴张合了一下,本想说“如果皇兄想学,我可以偷偷教你”。
可转念记起,父皇曾经明令禁止,不准任何人私授武学给赵穆,随即把话咽了回去。
大周王朝,以武立国,尚武风气极为浓郁。
虽然说,先皇早已定下以文治国的理念。
可在大周,武道仍是进身之阶。
哪怕文人都要习练吐息之法,搬运气血。
手无缚鸡之力,只会吟诗作对的“才子”,并不受到待见。
不许学武!
那就是要斩断赵穆的前程,让他一辈子做个住在冷宫里的废人。
“禁军的何统领说我有根骨,未来成就可期。”
赵原没有心思喝酒吃菜,用手撑着一边脸颊,瞧着气质淡泊的兄长,笃定说道:
“皇兄,我一定会用心练武!成为先天大宗师,让父皇改变心意,将皇兄你放出冷宫,重得自由。”
“好,我等着那一天。”
赵穆柔和一笑,摸了摸弟弟的脑袋。
只是他心里明白,想要走出这座冷宫,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那一句“蛟龙吞蟒,克父克兄”的批命,已经把赵穆此后的命运,牢牢地钉死在这里。
等到太子,或者其他的皇子继位。
自己也许就会被发配到统州守陵行孝,了此残生。
也许,还会更糟。
寄希望于弟弟赵原,成就先天大宗师,打破局面,只是妄想。
大周王朝幅员辽阔,乃是四国之首。
拢共才有几位逆反先天,脱胎换骨的大宗师?
赵穆面色淡然,心里却有自己的计较。
“夜快深了,回去吧,否则又要惹得父皇生气。”
吃干净菜肴,赵穆把弟弟赵原面前的那壶酒扒拉到自己面前,笑道:
“你还年幼,酒不能多饮,这一壶就给我了。”
瞧见皇兄装出的孩子气举动,赵原布满阴霾的心头,像拨云见日一样,有几缕阳光投下。
“下次再来,我带一壶更好的美酒!”
年纪尚幼的十一皇子,坚定地说道。
下次,再见。
便是半年后了。
可两人谁也没提,好似都忘记了。
“最好是云中居的百年陈酿,仙人醉,据说饮上一杯,仿若登仙,能醺醺然一旬之久。”
赵穆笑了一声,望着收拾好食盒的弟弟,把他送到门口。
“对了,皇兄,求你一件事。”
赵原走出永寿殿,隔着那道门,用手指了指:
“我想要你身上的这件貂裘。”
赵穆站在门口,微微一愣。
而后,心头荡漾起暖意。
“你呀,小机灵鬼!”
赵穆无奈一笑,伸手点了点弟弟的额头。
赵原换下价值千金的雪白狐裘,笑容灿烂:
“我拿了皇兄的貂裘,却不能让皇兄受冷,便用这身狐裘来换!”
说罢,也不等赵穆同意,他就接过那件毛色杂乱的貂裘披在身上,提着食盒一溜烟儿跑走了。
“哪里有点皇子的体统。”
赵穆抱着犹有余温的雪白狐裘,低声说道。
他静静地立在门口,寒冷风雪倒灌进来。
囚于深宫的十皇子似无所觉,只是怔怔地看着消失于雪地里的单薄身影。
不一会儿,玄色袍服之上沾满水滴,浸透衣裳。
大雪似鹅毛飘落,永寿殿的大门过了许久才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