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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 拜坟

来到山坡底下的段虎拍了拍驴头,阿亮乖巧的停了下来,他跨身下驴,手搭凉棚往山坡上瞅了瞅。

    青峦翠柏,绿树成荫,山坡势缓,面东背西,可迎朝彩旭阳,临晚霞落云,不失为一处祥福之地。

    “不错,在这里下葬,即可让往生者安息长眠,也可福佑老龙寨。”段虎端详一番,甚为满意。

    听着山坡上人们的呼喊,段虎微微一笑,招了招手后抬脚正要上山,身后曹满气喘如牛的追了上来。

    “虎,虎爷你等等我,哎呦,真是累死我了”

    曹满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上气顾不上下气,汗珠子滴滴答答流个不停。

    段虎回头看了一眼,“可以嘛耗子,几里地一口气就跑完了,比你当初在县城的时候可强多了。”

    “虎爷,你就别埋汰我了,你瞅瞅我这身形,比那会儿起码掉了七斤二两三钱,再这么下去,我都该成竹竿了。”

    有整有零,曹满的小心思算得灵着呢。

    抹了把汗后,曹满解开宽大的衣服,撩起衣角扇着小风吹凉。

    “呵呵,这不挺好,胖之胖,百病来,瘦之瘦,筋骨壮。能瘦下来,对你也是一件好事。”

    段虎的话换来了曹满大大的一个白眼。

    胖怎么了?

    那叫福相,有富态的人!

    没看到地主老财、土豪劣绅、达官贵人一个比一个胖吗?

    难道非要瘦得跟个猴一样,破衣烂衫、面黄肌瘦才好吗?

    胖,那是一种高贵的象征。

    胖者,福也,越胖财越多,越胖权越大。

    瘦,那是一种下贱的身份。

    瘦者,贫矣,越瘦越倒霉,越瘦越见鬼。

    段虎眉梢一挑,“怎么,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虎爷的话是金玉良言,我一百个服气。”曹满可不敢顶嘴,察言观色,那可是他的强项。

    “哟,还会点文绉绉的词藻,不错嘛,快变成文化人了。”段虎夸了一句。

    “嘿嘿,那是那是,跟在虎爷身边,天天耳闻目染,想没点文化气息都不成。”曹满美滋滋的回道。

    “呵,夸你一句,你还喘起来了,耗子呐,做人还是谦虚点好,否则就像你这身打扮一样”

    “怎么说?”

    曹满最怕别人提到他的衣着,顿时竖着耳朵问道。

    “不伦不类!”说完,段虎转身朝山上走去。

    曹满脸蛋子直抖,心里扯着嗓门地呐喊道:“老子愿意这样吗?还不是因为掉进粪坑没了衣服,有本事你来试试?真能不要脸的光着腚满街跑,我给你磕头叫祖宗!”

    曹满很憋屈,可是抓头想想,为何对方要说自己不伦不类呢?

    “虎爷,你等等,把话说清楚了再走!我怎么不伦不类了?喂”

    曹满追着跑上了山,也就十几下小碎步,他便有些受不了了,屁股往坡上一坐,喘气、流汗、画圈圈。

    段虎没有理会身后咋咋呼呼的曹满,此刻他心情有些沉重。

    脚下绿色的草地上撒满了黄纸白钱,远处魂幡飘动,吹来的山风挂着呜咽的悲声,听得让人心里悲楚,吹得让人眼睛发酸。

    一路沉默的来到山坡上,段虎朝着向他挥手欢呼着的人们点点头,没有过分的热情,而是拨开人群,静静地朝前方的新坟走去。

    来到坟前,虎千斤迎了上来,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段虎对她摇摇头,绕身过去,伸手摸在了冰凉的墓碑上,久久无语。

    他的举动让周围聚着的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一刻,淡淡的哀伤涌上了大伙的心头,过往的点点滴滴浮现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风势渐渐大了。

    风声厌厌,吹动着天地,卷起了地上的纸钱,飘向了空中,飞向了远方。

    “这是大小志两兄弟来收钱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大伙心头悲痛,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一时间哭声大起,悲音催动,在场的所有人都流下了眼泪,随着山风,随着风声渐去渐远

    “有酒吗?”段虎问了一声。

    “有,我这有老龙寨最纯的苗酒。”有人递上了一坛苗酒。

    “谢谢!”

    段虎接过酒坛,二指一戳酒封,坛口朝下,哗哗的酒水浇洒在了墓碑上。

    “大志,小志,我敬你们兄弟二人一杯,黄泉路上走好,段虎,谢谢你们!”

    默念声中,段虎把剩下的苗酒举过头顶,一仰脖喝了下去,溢出的酒水顺着他的嘴角,浸湿了衣襟,淋湿了胸膛,仿若悲痛的泪水无声滑落

    挨近傍晚时分,山下炊烟袅袅升起,一阵阵饭菜的香味飘了上来。

    这是老龙寨的习俗,送殡的当日除了安坟立碑之外,帮忙的人还会就地埋锅做饭,大伙热热闹闹的在一起吃顿饭,带着对逝者的缅怀,通过这种特殊的方式,让逝者安详离去。

    “阿妹,饭已经做好了,你去叫叫段虎,他都在坟前快一个下午了。”

    看着饭菜已经上席,寒岳对虎千斤说道。

    虎千斤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活计,捋了捋秀发,朝山坡上走去。

    之前她一直守在段虎的身旁,本想说点什么,但是对方却一言不发,只是静静的看着坟地。

    虎千斤知道,段虎看似平静,但内心一定十分痛苦,也只有像他这种铁铮铮的汉子,才会把所有的情绪都克制在心里面,是个流血流汗,却不会轻易流泪的人。

    记得当年的寒岳也是如此,开荒建寨初期,死了那么多的人,可是老头硬是没流过一滴眼泪。

    不是不心痛,不是不难过,而是寒岳要把心里的悲痛化为无穷的力量,督促着他,激励着他,完成他的任务,给逝者一个满意的交代。

    而段虎,正如寒岳当年一样,用汉子的血性在祭奠着逝去的亡者。

    只是如今的寒岳,头发白了,人也老了,情绪很容易受到波动,少了些许当初的壮志和豪迈,多了几许岁月的沧桑和磨砺。

    “黑虎哥,我想你的心意他们都收到了。”虎千斤轻轻的说道。

    段虎低头笑了笑,“应该是吧。”

    “山下已经做好了饭菜,去吃点好吗?”

    “吃,一定要吃,这样他们兄弟俩才会安安心心的去。”

    “酒,能少喝点吗?”

    “不,今天这顿酒我一定要喝个尽兴。”

    “我陪你。”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