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漫出鱼肚白,是一种很浅显的灰,凉风飒飒,拂散了挥之不去的硝烟却仍是依依未尽,新雪沉积于旧血之上,世界终于有了一丝安详宁静感。
第一抹曙光耀过仍在流光溢彩的星碑,但昨夜那道通天彻地的光束却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每隔一段时间便有节律闪烁的引导信号,所以士兵们都颇为轻松,他们出色地完成了任务,鹰谷星的深空坐标已然传递到了舰队,随着天基打击与舰队空军轰炸,围攻要塞的敌军也徒劳无获地在拂晓前撤走,这座屹立于荒野上的要塞忽然变得寂静。
几架全域战机以楔形编队驶过,仿佛是给晴空染过一条白线,城墙上的士兵们兴致勃勃地看着运输机接二连三地降落在城外的临时野战机场,卸载下大量军械物资,等到擎起战旗的铁驭部队走出尾舱,人们热烈欢呼着,拥抱着,宙盟的“凤凰”泰坦机甲出现在哪里,胜利就到哪里!
唐宁眯着眼望着对他而言姗姗来迟的泰坦,揉了揉眼角,沉默地退到一边,后面迫不及待地人们立马顶过去,争相目睹铁驭雄姿,好像忘了才几个小时前,无数条年轻生命就融化在这座修罗炼狱里。
唐宁翻过城垛,“砰当”一声跳到伊凡雷帝机甲上,这个不可一时的暴君以倾倒在城墙侧边,左壁垂直地贴着胸肋,而折断了肘部的右手干脆就插进了失去头颅的窟窿,一副怪诞到极致的模样。
唐宁嗅到了一股腥涩味道,是机甲反应堆的液体燃料泄露导致,这种高爆性质的燃料只被简单地箍了个磁场约束住,毕竟这颗星球唯一有价值的便是定位信标罢了,不论是帝国或是宙盟都只是为了战争而捏着鼻子前来。
唐宁穿梭在崎岖的铁刺缝隙,他竭力观察着,寻找着是否还有陷在凝固钢水中的死者。他顺着机甲胸部滑下,他忽略过了伊凡雷帝截然不同的粉红掌心,人们拔不出跟浇筑进去一样的遗骸,短时间也处理不掉这具足有数百吨的机甲,只能用电锯截开还露出的一半,火化带回舰队。
越走越深,唐宁停在了一个直径大约两米,周遭完全碳化的洞眼旁,他蹲下身,掰下洞眼外的一块小铁片,捂住嘴不知是笑还是哭,他用力擦拭着这块铁片,直到手套滚烫也只能隐约地看出“了”、“十”两字的痕迹。
这就是这颗星球上,一个叫做审子华的伞兵曾经存于世上的唯一痕迹。
唐宁僵硬地站起身,清晨霞光照的他双眼酸痛不堪,他竟是一脚踩空,滚过好几个跟头重重摔进雪地,可是所有人都在城墙上为铁驭部队喝彩,过了快有一刻钟,唐宁才重新站起身,攥着审子华的荣誉短剑残片,摇摇晃晃地走进要塞。
星碑广场外放满了阵亡士兵遗体,唐宁铺开一个崭新的裹尸袋,左手拧得袋子边缘褶皱扭曲,才把也许还寄留着审子华一丝灵魂的短剑短剑残片放了进去,唐宁像抱着人一样横抱着裹尸袋,让审子华与其他牺牲在黎明前的伞兵们躺在一处。
“全都找到了?”唐宁头也不回道,背后正是缓步走近的岳东与张越洋两人,这两个老伙计从远征前就和唐宁分在一个中队,慢慢的,唐宁升到了上尉,岳东成了唐宁副手,而张越洋也干到了资深军士长。
“阵亡的弟兄们,都在这儿了。”岳东说道。
“去把活着的弟兄们叫来。”
没两分钟,幸存的伞兵们都站在了他们永眠的战友前,没人哽咽更没人哭泣,死亡对于轨道伞兵来说,像是一件司空见惯的小事,踏进空投舱的那刻起,他们就迈入了地狱,再想升到天堂,得有多难?
“有什么想说的,就抓紧说,有酒的洒一杯,有烟的留一支,下次再见面,就是军人公墓了。”唐宁颓丧道。出发前是两百多人,现在能自己站着的才不到五十人,唐宁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这个长官做的太差,或是其他。
“散了吧散了吧,自己去弄吧。”唐宁反身靠在个空弹药箱旁,无力挥手道。
一根烟递来,唐宁微微抬了抬眼皮接住,张越洋给点上火,火烧云极其浓重的风沙味几乎呛到嗓子,唐宁用力咳嗽着,甚至搞得干涸疲惫的脸庞上印到几滴水珠,两人就这么沉闷无言的一根又一根,像是很淡漠地看着三三两两的伞兵们在纪念逝者,背对着众人时,他们不停抹脸咬唇。
唐宁别过头去,手夹着烟,沙哑道:“你还记得咱们当年在宙神星上最后一次踢球么?我他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