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蝉鸣,震耳欲聋。
邵清抬头,看了会儿繁枝茂叶间透下的细碎日光,推开自己新宅的院门。
婢女叶柔迎上来:“世子。”
邵清皱眉:“我说过,没人的时候,也不能这么叫。”
叶柔一怔,低头看着手中的食盘,轻声道:“是,先生。”
邵清瞥一眼那加了薏仁的绿豆羹,软了语气,往院中石凳上一坐,摆手道:“我在茶坊灌了一肚子的茗粥,这绿豆羹,你且饮了吧,祛祛暑热。开封比不得那边凉爽,你姐姐当年刚来,也正是这个时令,她和吕刚,都大病一场。”
叶柔心头掠过一丝喜意,将食盘放在桌上,端起碗,咕嘟嘟喝了一大口。
南人的这些汤水,叶柔刚开始喝不惯,既不香也不甜,哪比得家乡的酪浆,不想硬着头皮喝了几回,竟也觉出先苦后甘的好来。
邵清见她放下碗,方又问道:“吕刚呢?”
叶柔道:“先生今早出门后,吕刚和我,便去和坊吏打了照面,又给左右街坊送了些瓜果蜜饯,还有娃娃们的摩喝乐。坊吏和邻里们也指点了些此坊的规矩,甚是客气。然后,吕刚就去北边,办先生吩咐的第二件事了。”
邵清点头:“交情先攀着,抚顺坊原是开封竹木匠和药石商人聚居的所在,慢慢查,或许忽然之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叶柔一脸肃然地听完,又补充道:“街坊们听说吾家是蒙学私塾,都要送童子来学,有几个,当即便要将课资塞给我和吕刚。”
“好,先将课室打扫干净。”
“酉时前去兴利行,兑五十贯的银契,存到源隆行,将银契拿回来。”
“下月初五,换你去寺里,将诸人的消息听了,报予我知。”
邵清一桩桩交待完,复又起身,要往书斋去。
叶柔的喜意变成了凉意。
他仍是惜言如金,并且话语虽然明了,却没有半分温度。方才让自己注意避暑的言语,大约只是如阵前统帅,休战时叮嘱军士们吃饱睡好,免得非战斗性减员吧。
叶柔望着邵清的背影,鼓起勇气道:“先生,叶柔南来不久,有何差池,先生务必责罚,也好叫叶柔记得深切,不再犯错。”
邵清回首,盯着她:“吕刚与我说,你很聪明,不比你姐姐逊色。只是,这开封城里,聪明人太多,万事须小心。”
言罢又转过身,留下最后一句:“没有差事的时候,多去街上走走,听听南人们,是怎么说话的。”
……
日落后,沈馥之和美团一头汗珠、一身烟火气,回到宅子。
“美团,这几日攒的银钱不必拿去行里了,明日包婆婆来收租,正好付她。这老婆子,最爱数钱,钱越碎散,越是铜子儿,她越是开心。”
沈馥之吩咐美团后,抬眼往院中一瞧,哎呀呀,自己天仙儿似的外甥女,又大显伸手来。
只见院中石桌上,妥妥地已经摆好三菜一汤一主食。
三菜分别是姜丝糟河虾、虎皮鸡爪、汉葱拌莴苣萝卜丝。汤是莼菜莲子羹,加了一撮火腿茸。主食则是咸齑拌菘菜汁冷淘。
浅橘色的虾,红褐色的鸡爪,绿白相间的素凉菜,红霞映碧涧似的汤羹,晶莹剔透的冷面……沈馥之看得心花怒放,在饭铺忙碌一整天积累的疲惫,瞬间荡然无存。
“大暑天里看到这么一桌,琼瑶美玉般,便是荤腥菜也透着清爽气,欢姐我的儿,谁要是娶了你,真是三皇五帝时就开始修的福气呐。”
姨母固然对外人情练达,但一到家、人一放松,说话有时就会豁边。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