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过,但不代表各国使团里的人没有怀疑过,因为毕竟神迹只出现在教典的传说里,从来没有人亲眼见过。
然而随着眼前幕幕真实画面的上演,再也没有人敢有丝毫怀疑,所有人都跪倒在地。
桃花缤纷,病者袪病,无病者消灾,如果这都不是神迹,那什么才是神迹?
西陵神殿里的神官和执事们早已跪下,王庭国师紧随其后的跪下,紧接着各国使团和诸散修也都跪下。
悬空寺七枚和烂柯寺观海还有白塔寺的僧人还站着,因为他们拜的是佛祖。
然而面对着昊天降下的神迹,僧人们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异常凝重,双手合什礼拜,七念看着峰顶深深鞠躬,感动于上苍垂怜世人。
这时,站在南晋使团之中,没有跪下的叶千秋几人,就显得非常显眼。
不过。
好在人们似乎根本看不到叶千秋、夫子、小黑、宁缺。
很快,光明祭的仪式终于来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祭天。
人间无数座道观,每天都在祭祀上苍。
光明祭所选用的祭品,非同寻常。
白石祭坛附近的祭坛上,已经摆满了人间各国各宗派还有那些散修敬献的奇珍异宝。
而今天的祭品不是这些奇珍异宝,而是一个人。
这个人,刚刚出世便被称为道门千年难遇的绝世天才,他的身上流淌着最纯正的道门血统。
无论父系还是母系都是道门最尊贵的传承,他自幼便在道门不可知之地学习生活,后来又去了长安书院跟随夫子学习,他是修行界最年轻的知命境。
他就是世上唯一身兼书院道门的陈皮皮。
秋日和暖,把白石祭坛照的暖洋洋的,而当祭坛开启后,从地底渗出的阴寒气息,险些把整座祭坛都冻住。
白石祭坛开而复闭,两名西陵神卫押着陈皮皮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陈皮皮身上依然穿着书院的院服。
他身上虽然没有禁制,但体内的雪山气海却是有昊天亲自布下的禁制,谁都无法解开。
祭坛附近都是来自各国的使团以及修行者,有些人不认识陈皮皮,只有寥寥数人见过他。
但经过神殿事先的刻意宣传,所有人都知道他便是书院的十二先生,也知道他与知守观观主的父子关系。
场间一片安静。
当宁缺看到陈皮皮时,眼中满是惊愕和愤怒。
小黑有些意外。
“怎么会是皮皮?”
夫子笑语吟吟,似乎被押着的根本不是他的弟子。
叶千秋看着那个胖胖的陈皮皮,不禁摇起头来。
各方使团不敢吭声。
西陵神殿选择陈皮皮做为光明祭的祭品,这意味着千万年来,昊天道门内部结构终于生了变化,而这必然代表着上苍对道门的不满,尤其是对知守观的不满,另一方面这代表了对书院的残酷惩罚。
桃花缤纷,昊天赐下神眷,场间气氛神圣而喜乐。
数万名从桃花雨中醒来的虔诚信徒们,根本不知道祭坛上那个胖子是谁,只知道此人既然是光明祭的祭品,必然是大逆不道的邪恶之徒。
作为祭品的陈皮皮要喝水。
于是,便有人给他端来了水碗。
陈皮皮端着水碗,坐在白石祭坛上,环顾四周,微微蹙眉。
陈皮皮蹙眉,是因为他没有找到宁缺的身影,然后喜悦于没有看到君陌和叶苏,他最敬爱的两位师兄和唐小棠都没有出现。
他看着桃山前坪数万人,却是一个熟人都没有,这样死去会不会太孤单了些?
然后他看到了坐在神辇里的叶红鱼,发现原来还是有个熟人的。
于是,陈皮皮大喊起来。
“叶红鱼,你这个没良心的!”
“小时候师兄买五块糖饼,我让你吃仨!”
“你现在居然好意思看着我被烧死!”
“不就是偷看了一次你洗澡吗?”
“大不了今天我让你看回来!”
神辇里的叶红鱼听到陈皮皮的喊声,有些想要撕烂他的嘴。
此刻,神圣庄严的光明祭,被身为祭品的陈皮皮弄的有些荒唐。
这时,夫子笑了。
叶千秋也笑了。
宁缺没笑。
他知道,如果今日没人出手,陈皮皮就真要被人烧死了。
天谕院院长很恼火,直接命令西陵神卫把陈皮皮压到祭坛上,用最快的苏度开始了祭祀仪式。
祭祀仪式上,天谕院院长捧着黄金制成的帛卷,朗读西陵教典里的奉天篇,这篇奉天篇主要讲述的是昊天泽被人间的诸大功德,向来被认为是神圣三篇里最重要的一篇。
院长以虔诚的姿态,平静而真恳地读着祭文,每读一句,天谕院诸师生便会重复一句,声音非常整齐而和谐。
随后,数万名信徒也开始像天谕院诸师生那样,开始随天谕院院长的颂祭而重复。
颂祭声越来越整齐响亮,就像是大海上的波涛,一浪高过一浪,浪层间却保持着完美的间距,逐渐响彻桃山,仿佛要让高远的天穹听见。
陈皮皮的身体有些僵硬。
因为他从如浪般的颂祭声里,感受到了一道难以形容的威压,这道威压是绝对纯粹的力量,绝对高远的境界,完全不应该属于人间所有。
这道威压并不是来自数万信徒虔诚而整齐的颂祭声,而是被信徒们的颂祭声,从天穹里召唤下来,换句话来这道威压来自天空。
陈皮皮开始抬头望天。
看着天空里越来越盛的光明,看着有光线落在他的身上,而他身上的光线也越来越密集。
这时,叶千秋微微一叹,一步踏出。
来到了白石祭坛前。
看着那不停落下的昊天神辉。
叶千秋张嘴,吐出了一个字。
“吒!”
在叶千秋记忆当中的神话传说中,“吒”字作为天地间的第一个声音,蕴涵着天道至高无上的神圣力量。
它是万恶的报应,具有无比的力量。
吒字一出。
那如海浪一般的诵祭声顿时响彻天地,盖过了那所有的一切声音。
昊天神辉直接翻滚而起。
随后,如同烛火一样破灭。
…………
知守观中。
观主双手平放在小腹上边。
观主道:“何为虔诚?”
“虔诚便是忠于信仰。”
“何为忠于信仰?”
“不仅仅是忠于我们信仰的对象,因为信仰发自你我,落在彼处,有昊天也有你我,谁都不能缺少,那么只有我们信仰的昊天才是真正的昊天。”
中年道人站在一旁,有些心神不定的说道:“但昊天不会这样认为。”
“再伟大的人也无法战胜昊天。”
观主却是说道:“你要明白,从来都不是昊天要我们去信她,而是我们需要去信她,我也需要信她,但我只信神国里的她,不信西陵的她。”
观主看着窗外的天空,面无表情说道:“她要重新开天,回到神国。”
中年道人道:“那人间该如何自处?”
观主道:“她想要回到昊天神国,所以神殿召开光明祭,想用我陈氏数万年纯正的血液为祭,打开那条通天的道路,然而这必然会失败。”
这时,观主静静看着远处西陵神殿的方向。
他说道:“你听……有一道声音,已经盖住了这天下间最虔诚的吟诵之声。”
中年道人侧耳倾听,心神大震。
随即。
中年道人说道:“是他?”
观主微微颔首,道:“没错,是他。”
“好一声……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