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流离开炎凰宫,边思忖着这桩奇案,边快步向着中城区行去。
时值凌晨时分,炎凰城中城区依旧人声鼎沸。
顺着山脉的走向,奇巧精致的建筑渐次高低错落地排列,从远处看,如骨牌一般叠在一起,茂盛的生命力如光焰般在整个城区跃动。沿街的商铺灯火通明,精明的小贩挑着担子叫卖,通宵达旦饮宴的醉汉倚在台阶边酣睡,挑着两担热水的伙夫大声吆喝着穿行在人流如织的陡坡上,众人纷纷躲避,引得一片笑骂声。
江御流侧身避开过路的两位含情脉脉的女郎,抽出手帕,不着痕迹地掩了掩口鼻。他此行的目的地显然不是繁华的闹市,只七弯八绕地向着更深的巷子去了。
“来晚了啊,可惜。”
江御流在一家已经打烊的小店门口止住了脚步,轻轻叹了一声气。
这是一间毫不起眼、看起来甚至有些许穷酸相的小店。木质的店门此刻门扉紧闭,梁上悬着小半盏熄灭的红烛,地上则摆着两口黑不溜秋的大缸,门脸上下连个招牌也没有。若不是稍一接近便能嗅到扑鼻的酒香,恐怕没人知道这是家酿酒的店铺。
正是夜市热闹时,放着酒钱不挣,早早闭店回家会周公——即便是江御流,也拿这种随性而为的店主人毫无办法。他后退了半步,无奈欲离开。
这当口,他来时途经的小巷里又钻出个矮矮小小的推车小贩,一眼就望见了江御流,大喜过望,脆声招呼:“呦,这位官爷,这么晚了还没下值啊,真够辛苦的!”
江御流停步望去,见他的车上冒着热气儿,咸香鲜美的香味直往人肺腑钻。小贩机灵地推着车到了他跟前,热情地掀开了车上两口大锅的盖板,深棕色的卤水里,竹签儿穿好的各色食物泛着诱人的光泽。
小贩笑嘻嘻地道:“尝尝我家的串吧,都是新鲜热乎的,暖暖身子。”
“给他带些吃的也罢,空着手总归是不太合适。”江御流暗忖。
他点了十几根煮串,小贩忙不迭地跟着放入竹筒内,“就这些,帮我装起来。”
“好咧!”
小贩正要弯腰去取纸袋,江御流眼神却忽地一亮,指着小贩腰间挂着的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急道:“等等店家,你腰上挂的,是这家清泉坊酿的九龙饮么?”
“是啊,早些时候过来沽的。”小贩挠了挠头。
“卖给我吧。”江御流从腰带内取出了一叠铜钱,放到了车板上。
“啊?”小贩有些犹豫,“这”
江御流又取出了一叠铜钱,说道:“若是不够,再加些便是。”
小贩立即喜笑颜开,将酒葫芦和煮串奉到了江御流手中,随后推着小车飞快地离开了,似乎是害怕他会反悔一样。
“好了,东西都买到了,该去会会那家伙了。”
江御流提起酒葫芦和装着夜宵的纸袋,沿着街道继续向下城区走去。
又行了半顿饭的功夫,夜市的喧嚣嘈杂声渐渐远去,灯火也变得稀疏起来。偶尔有几只流浪猫从阴暗的角落中窜出,倏忽间不见踪影,夜半的冷风吹过树梢,发出一阵沙沙声,更显阴森。
七拐八绕地行了一大圈后,江御流终于来到了一座隐在树林中的庄子前。一排血红的灯笼挂在房檐上,照着匾额上的“义庄”两个大字。
“天宫降福、祈渡鬼神。”江御流走到大门前,拾起门环连拍九下,轻声说了一句切口。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却不见半个人影。江御流丝毫不以为意,走进门内,只见门后的把手上系着两根绳索,一直延伸到义庄主屋之中。
主屋的房檐上挂着一排粗麻质地的白色罩衣,随着阴风微微飘动,在昏暗夜色之下分外渗人,好似有人成群结队地上吊一般。江御流随手扯下一件套在身上系好,沿着地上的绳索走入主屋之中。
“怎么,老友相见,不掌灯迎接一下么?”主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江御流却精准地将带来的夜宵放在了一张桌子上,“黄折衣,你这一亩三分地的门槛都快被我踏平了,别想着吓我这种无聊的事情。”
“江大哥真的是不解风雅情调啊,难怪这么多年没能找到心上人!”
一点烛火突然亮起,撕破了黑暗。
只见一名约莫弱冠年龄、身着白袍的清秀少年手持油灯,坐在一副棺材上,翘起的二郎腿在半空中晃荡着,一副优哉游哉的模样。在他的身后,几十副棺材分成两列排开,漆黑的桐油在油灯的照耀下,隐隐泛着让人不自在的光泽。
“在义庄里装神弄鬼,算哪门子风雅?”江御流皱眉道。
“这你就不懂了吧?试想一番,你带着个女孩儿过来,我这么一吓唬,她铁定就钻到你怀里了。”名为黄折衣的少年举起双手,做个搂抱空气的姿势,面上似乎十分享受。
“如此趁热打铁生米煮熟饭,江大哥你得一个美貌贴心媳妇儿,我这小老弟得了个温柔可人的大嫂,这算不得是风雅情调么?”
“首先,我不会带着女人一起行动的。”江御流脸色顿时变得铁青,“再者,哪个女人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
“我这不就是朋友见面瞎扯两句嘛,这么认真干嘛?”黄折衣撅起了嘴巴,“我这的客人本来就够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