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真的舍得。
一看文惠拿出来的茅台,脸色不自觉的就有点严肃。
这年月,走亲访友,不是没有送酒的。
可那也得掂量着。
一般人家喝酒,没有说喝整瓶的。
哪怕家里有也是存着,等送礼的时候拿上。
要喝酒,都是打的散酒,6毛一斤的地瓜烧,打个2两、半斤的,过过嘴瘾就成。
赶上要送礼,1块1一瓶的景芝白干,弄上两瓶捆在一起。
再配上两样羊角蜜、大京果或者干脆就是芝麻杆之类。
惠而不费,提上这样四样礼品,已经很有面子了。
要是再讲究点,西凤、泸州大曲,2块5一瓶,两瓶就得5块钱。
虽说这两样价格赶不上汾酒和茅台,好歹也是四大名酒。
再上面,就是3块一瓶的汾酒,5块5一瓶茅台。
茅台是独一档的,一瓶至少相当于其他四大名酒的两瓶。
别说是头一次上门,文丽还是现在这种情况。
哪怕当初佟志要娶文丽过门,他也没送过这么贵重的礼物。
“妈……”
文惠有点不知所措,扭头去看文母:“您看这……”
“里面还有什么,都倒腾出来。”
文母心里虽然也算吃惊,却还算镇定,
她从容的对林放笑道:“小林师傅,你这头一次上门,准备的礼物这么贵重。
等下我们回礼,不太好办呀!要不一会儿这么着……
别的东西我做主都收下,这酒你必须拿回去!”
“妈!”
文惠把布口袋里的一方猪肉掏了出来,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
她们家说好了要请林放吃饺子,统共也就准备了三两猪肉。
就这,还是好容易托了人才从熟人的副食店买到的。
不够的,都得用白菜来凑。
文母甚至都安排好了,饺子分开包,馅儿也调两盆。
一盆猪肉多的,一盆带点油腥的。
谁也没料到,林放上门,还带了一方猪肉过来。
文惠暗自掂量了一下,压手的厉害,感觉少说也得有个七八斤的样子。
“叫什么叫,叫魂啊……”
文母不满的扭头瞪了文惠一眼,她正跟林放商量着呢,二女儿太没眼色了。
“妈,你看!”
文惠无奈的把猪肉托到手里,举给文母看。
“有什么好看……”
文母看到二女儿手里举着的一方肉,有点愣住了。
礼物再次出乎她的预料。
关键,她刚刚还亲口说过,只要林放把茅台酒给拿回去,剩下的礼物,她照单全收。
这下可倒好!
收,还是不收?
文母揉了揉眉心,一时间都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无奈。
林放头次见面,拿出这么贵重的礼物,还是很能说明态度的。
要说贵重,那一方猪肉肯定是比不上茅台贵重的。
可也得分情况。
现在想买点肉很不容易,有时候搭上人情都买不了。
倒是听说有人在一些地方倒买倒卖,可文母很不看好,也不允许文家人去凑热闹。
宁可不吃,也不能沾上!
“还有什么?都拿出来吧!”
文母冲着文惠摆了摆手,这会儿她已经没心思跟林放说话了。
她只想知道,那布口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哎!”
文惠答应了一声,往布口袋里又摸了摸,抓出一方羊肉出来。
看大小,倒是没有猪肉那么敦实,可猪肉肥肉多,羊肉肥肉少。
她掂量了一下,感觉似乎也有七八斤的样子。
接着,文惠又往里掏,最后提出两只没脑袋的家伙。
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才确定这是两只兔子。
已经扒了皮,去了内脏,还砍了脑袋。
文惠拿出兔子,感觉布口袋里面已经没东西了,她就往地上抖了抖。
丁零当啷……
两个巴掌高的小铁罐子从布口袋里滚出来,滴溜溜的就往桌子底下钻。
要不是文惠拦的快,滚进去还真不容易拿出来。
文母揉了揉眉心,忍不住瞪了文惠一眼。
这个女儿毛毛躁躁的,办事一点章法都没有,真是不省心!
文惠急急忙忙的把两个铁罐子捡起来放到桌上道:“妈,这是什么,我不认得。”
林放笑着解释道:“奶粉不太好买,就托人买了点计划外的。
除了没贴包装纸,里面都是一样的。
大妈,您真不用跟我客气。
这些东西看起来多,其实真没花什么钱!”
他说的轻松,文母却听出了许多水面下的东西。
摆在商店里的东西,好歹有钱有票就行。
计划外的,那就不一样了,某种意义上代表着更多东西。
尤其林放最后那句“没花什么钱”,更是让文母听的上了心。
别人花钱都买不着的东西,不花钱还能拿到手里,这里面可就有说道了。
文母整理了一下说辞,问道:“小林师傅啊,我多嘴问一句……”
林放正襟危坐,等着文母发问:“您说!”
文母便道:“我听文丽说,你在轧钢厂上班,是这么回事吧?”
“对的。”
林放笑着点头道:“轧钢厂运输队,负责开车送货。”
文母微微一愣,这和她预料的有所出入。
她便追问道:“你是说,你开的是大车?”
林放再次点头道:“是的,解放大卡,一次能送不少东西呢。”
‘不是领导,也不是领导的司机……’
文母心中转着念头,面色稍缓,她道:“这样啊……”
知道东西不是来路不正,文母索性拍板道:“文惠,把肉都拿去厨房。
你和你姐看着安排,把饭做的宽裕点儿。”
“好嘞,妈!”
文惠很高兴,她提着袋子,把肉都装回去,晃晃悠悠的跑去厨房。
有了这些东西,饺子馅都能丰盛些。
文母等文惠走出去,她才对林放道:“小林师傅,东西很多,也很贵重!
你不用劝,我呢,厚着脸皮都给收下了。
不过……有句话我还是要说的!
要是文丽还没嫁出去,我也就不提回礼不回礼了。
可文丽她现在这个样子,不回点什么,我们一家子都不安心。
我们家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这副镯子算是好东西,这个请你务必收下!”
文母从手腕上抹下来一对翡翠镯子,也不管林放收还是不收,硬塞给他。
她道:“我们文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也不是什么书香门第。
了不起,能硬说一句知识分子家庭。
这镯子呢,是我婆婆传给我的。
家里三个闺女,就这么一对镯子,给谁都不合适。
我本来想着,等我要死的那天,谁在我跟前,我就给谁。
现在倒是少了一桩烦恼,给你回礼,正好合适!”
“大妈,这可不成!”
林放起先看到是镯子,没敢硬推,生怕两人一个拉扯,不小心给卒瓦了。
这会儿镯子在他手里他就没了顾虑,递还给文母道:“我就拿了点吃的,您回给我你们家的传家宝,这不是骂人嘛!”
“这事儿,就这么着了!”
文母一锤定音:“你要是收了镯子,我送来的东西,我照单全收。
你要是不要,东西打哪儿拿来的,您给拿哪儿去。
我们文家,消受不起!”
“这……好吧!谢谢您了,大妈。瞧这事儿给闹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林放只好收了镯子。
再不收,那就是把人一家人的脸给丢到地上踩。
林放干脆先收下,等回头找个机会,再把镯子还给文丽也就是了。
文母是个主意正的,林放很难劝的动她。
换成文丽,那可就不一样了。
林放有的是办法。
文母眼见着林放收起了手镯,脸上紧绷着的表情,总算彻底舒缓下来。
也不怪她紧张,实在是林放这一出手,太过于惊人了些。
别看都是些吃的喝的,却一样比一样紧俏。
人生在世,不过吃喝二字。
这非亲非故的,文母实在没办法平白无故的,收下林放这么大的好处。
她得找补回去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