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多,漫天星星闪烁的时候,总算把最后一车麦子卸完。郑铁山用麦杆在路边上支了个棚子,并且搬来了被子。他要在这里睡觉看麦子。
天亮后,郑好和父亲把麦子摊在路上,拖拉机、三轮车卡车、烧汽油的、烧柴油的、大车、小车、在眼前穿梭来去。
利用没有车的空档。用叉子挑翻,然后用大的竹笤帚,及时把脱了壳的麦子扫到路边晒上。如果清扫挑翻不及时,粮食就会由于反复碾压,碎了,与泥土混在一起,再也拣不起来。
一天要无数次的翻,无数次的扫。就这样过了三天,郑好就是睡觉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把胳膊抬上来落下去。做着挑翻麦子的动作。
早晨郑好给郑铁山送饭回来。门前站了一人,白白胖胖。郑好一眼就认出了,喊道:“许畅,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许畅,他看见郑好,惊呼道:“小好,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郑好见他吃惊的表情,问怎么回事,许畅说:“郑好,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你,我肯定不敢认了。你变得又瘦又黑,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郑好笑笑说:“你因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改造是那么容易的,这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写诗画画,是要做实实在在工作的。”
许畅感叹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郑好问:“什么想不到?”许畅说:“想不到你竟然成了这个模样,高中的老师和同学一定都会想不到的。”
郑好说:“你与从前比,也让人想不到呀,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
许畅说:“草,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陪女同学逛逛街,看看电影。没有心事,喝口凉水也长肉啊。”
郑好说:“女同学,是李瑶乙吗?”许畅说:“不是,一个来自c省的女孩。”
郑好有些惊讶,说:“李瑶乙被你甩了吗?”许畅说:“怎么会呢。逢场作戏,玩玩而已,人不风流枉少年。”
郑好说:“你可够新潮的,这吃着碗里的,还要胡拉着外面的。”许畅说:“潮流,这是潮流,人家都出入成对,你出入一个人就不对了,是不是?”
郑好说:“搞不清什么潮流,你们这不就是耍流氓吗?”他不愿和他再谈女朋友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说:“来干什么呢,是不是想在老同学面前炫耀生活优越性?”
许畅说:“不是,今天星期六,一方面想你了,来看看老同学,另一方面,想看看农村的美景。”
郑好不明白:“什么美景?”许畅说:“书上说,农村麦子成熟时候,是最美的时候,到处是金黄色的麦浪,层层起伏,房前屋后一眼望不到边。”
郑好说:“你真是浪漫啊,不过你来晚了,麦子都收割完了。”
许畅说:“是啊,路上到处是麦子。太不文明了,在路上晾晒庄稼是很不安全的。”
郑好说:“有些事情你不了解的。”许畅说:“什么我不了解?”郑好岔开话题说:“你吃饭了吗?”许畅说;“你别说,现在真还饿了。”郑好开了门说:“那就进来吧,老是在门口,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郑好对许畅说:“早饭就简单下些清水面条吧。”许畅问:“没有卖油条的吗?”郑好说:“有,在二十多里的镇上。”
许畅无可奈何,说:“那就清水面条吧,赶到镇上吃油条,到了也该吃午饭了。”
郑好在锅里舀满水,找来柴禾,放在锅底,用火柴点燃,火不大,他吹了吹。腾地一股子烟喷出,熏得郑好连连咳嗽。
许畅见了,说:“想不到你现在也学会做饭了,还是用这么原始的工具。”郑好说:“下个面条很简单的,难道你不会吗?”
许畅说:“在家,老妈干。在学校或是吃食堂,或是下饭馆,哪里用亲自动手啊!”
许畅吃了一口面条,就啧啧有声,郑好问:“怎么,不好吃?”许畅摇头说:“不是,是太好吃了,我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面条。”
郑好说:“太言过其实了吧,不就是一碗清水面吗?”许畅认真地说:“真的,什么肉丝面,炸酱面,牛肉面,川味面,好像都不如这个纯正,绵绵的,很劲道,特有的面香,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郑好若有所思地说:“大概是这里的水好。”许畅说:“大概与用柴火烧饭有关系。”
郑好点头,“是,你说的没有错。刚刚来时候,我也感觉用柴火做出来的饭好吃,不过时间久了,就没有感觉了。”
许畅说:“味觉有适应性。虽然这里没有大鱼大肉的供养,但天天吃这些纯正的,简朴的,无污染的饭对人的身体有莫大的好处。真是羡慕你郑好。”
郑好说:“不用羡慕,休学过来就可以。”许畅呵呵笑了,说:“老妈还不打死我。”郑好说:“你这是叶公好龙。”
面条的确好吃,许畅连着喝了四碗面条。最后连锅里的汤水也没给郑好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