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明轻车熟路,摩托车直接开进女方院子。郑好下车时候,已经有一对朴实的中年夫妇迎候在门口了。
段天明毫不客气,下车就问:“小琴出去了吗?”中年男人接口说:“没有,昨天打了电话,就哪里都没有让她去。”
这对中年夫妻大概是女孩父母。两个人同时看了郑好几眼。热情的把他们让进屋。
郑好进屋,按照既定程序,每个人都给了烟,用火柴点燃。他没有看到段天明说的小琴,大概是在里屋吧。
段天明吸了几口烟对中年夫妇说:“这个是郑好,高中毕业,去年考大学,差了几分没有考上,现在农村种地,人老实实在,又勤快。农村的活拿得起放得下,没有干不了的。也没有吸烟喝酒的习惯。家里就他一个孩子,没有额外负担。父亲是咱们市里配件厂的老工人,现在退休了,每月有六七百的退休金。”
其实郑铁山现在内退,一个月只有一百二十元补贴,经段天明一吹嘘,竟然成了六七百,郑好哭笑不得。
女孩母亲说:“只要人勤快,老实,不好逸恶劳…”段天明打断对方的话,拍着胸脯说:“我们是什么亲戚,但凡有一点不如实的,我也不能介绍给小琴啊。”
女方父亲说:“只要人实在,咱们都是农村人,没有什么别的要求,要是孩子们彼此看着顺眼就可以了。”
段天明很高兴,说:“那就把小琴叫出来,让他们谈谈吧。”
一个女孩被叫了出来。她身高大约在一米六左右,短发,脸盘黑瘦,一双眼睛却也明亮有神。
此刻段天明与女方父母都走了出去。屋内仅剩下两个人。静悄悄的,落针可闻。
沉默良久,女孩小琴给郑好端过水说:“你喝茶。”郑好说:“谢谢,我不渴。”
小琴说:“听姨姐说,你是高中毕业?”郑好说:“是。去年刚刚毕业。”
小琴说:“我也想上高中,可是却没有考上。”郑好说:“如果考不上大学,其实上了高中也没有用。”
小琴说:“既然上了高中,离大学就不远了,就应该坚持下去。”郑好叹了口气,心说:“这真是一言难尽。”
郑好问:“你现在家里种地,还是在外打工?”女孩小琴说:“爸爸妈妈不放心我走远,我就在镇玩具厂干。偶尔回家帮妈妈种地。”
郑好说:“哦。”小琴问:“你爸爸是退休工人,你妈妈也是吗?”郑好说:“倘若活着也应该是。”
小琴说:“你没有妈妈了?”郑好说:“从记事的时候就没有了。”小琴点点头。然后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许久小琴又问:“听姨姐说,你们刚来农村才一年,你感觉农村好还是城里好?”郑好说:“城里有城里的好处,农村有农村的好处。”
小琴说:“那么城里好是什么,农村好是什么?”郑好说:“城里好在热闹,买东西方便。农村好在空气好,晚上睡觉安静,抬头可以看见很多星星。”
小琴问:“那么你感觉城里有什么不好,农村有什么不好?”郑好心想:“这姑娘简直是十万个为什么。”
他说:“城里下岗工人多,这么多人下岗,又没有技术,就都去摆地摊,城管不愿意,就去驱赶甚至殴打他们。这么样不好,人与人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无论怎样繁荣经济,无论怎样发展城市,可是人与人之间都应该和谐与谦让,应该让最贫贱的人有尊严活着。”
小琴问:“那农村呢,农村哪里不好?”郑好说:“农村有什么不好,你说呢?”小琴想了想说:“农村计生办打人扒人房屋不好。农村社会治安不好,我如果下班太晚,虽然到家只有六里多路,可是仍旧不敢独自回家。另外小偷多没人管。”郑好点头认同对方说法。
姑娘小琴继续说:“还有化肥种子那么贵,粮食却年年卖不了高价,丰收了价格就向下掉。旱了或者涝了,价格也上不去。爸爸妈妈他们辛辛苦苦一年到头却什么也赚不到。”
郑好问:“你们玩具厂下班很晚吗?”小琴说:“不一定,订货多了要加班到晚上十一二点,淡季时,好几天没有活干。”小琴问:“你家耕完地了吗?”郑好说:“耕了。”
停了些时间,小琴又开始问郑好家里一些情况。就这样两个人聊了很长时间。谈话的内容大都像是白开水一般无味。
想起高中时和许畅、张海他们横谈宇宙洪荒,纵论古今英雄。用主席的诗形容就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没想到今天在农舍中,与一个黑瘦初中毕业的姑娘讨论着家长里短,地头村边,瓜果李桃。
岁月无情而莫测,命运造化弄人,你永远预料不到你明天会怎样,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