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铁山很吃惊:“档案年龄小这么多啊?”
闫明说:“是啊,按照实际年龄再过两年就可以退了,但是档案年龄太小了。”郑铁山吸了两口烟说:“退下来工资每月七八百。退不下来只有每月一百的内退工资,损失太大了。”
闫明说:“当时参加工作时候,老领导说把年龄写年轻些吧,可以多干几年。没想到现在竟然下岗了。”
郑铁山说:“从前那位领导是好心,谁也没有前后眼,谁也不会想到配件厂会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闫明喝了口酒,长叹一声说:“每天这样疲于奔命,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退休那个时候。”
郑铁山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保护好自己身体。”闫明说:“谁说不是呢,为了孩子,也要有个好身体啊。”
郑铁山问:“孩子们学习还都挺好吧?”闫明说:“姑娘虽然刚从东北老家转学过来,不过学习考试每次都是前几名。就是儿子太贪玩,不怎么样。”
郑铁山说:“孩子就是希望,将来孩子出息了,你就不用这样受苦了。”
闫明说:“现在就希望姑娘有出息,今年考学,看能不能上个好大学。不过,到时学费恐怕又是件让人头痛的事情。想起这事,我晚上愁的都不能睡觉。”
郑铁山宽慰说:“你也不要这样悲观,人这一辈子,总得有个沟沟坎坎的,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
闫明说:“能不悲观吗,你说我们都到了这个年龄,碰到了下岗,找工作又不要我们这个年龄的,摆个摊子还整天像个贼似的,东躲西藏。真是太难了。”他边说边摇头。
郑好听着闫明叔叔和父亲的谈论,暗自感叹世事艰辛。心中也变得沉重而复杂。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郑铁山突然提到白玉兰,他问闫明:“白玉兰怎么样了,最近你有没有见到她。”
谈到白玉兰,闫明突然沉默良久。郑铁山问:“你没有见她吗?”闫明突然哽咽说:“老郑哥,白玉兰她死了。”
“什么”?郑铁山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你说她已经不在了?”闫明以手拭目,点头说是。
听到白玉兰死了,郑好一下子懵了。没有想到仅仅才过了几个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那个曾经是配件厂一朵花,喂过他奶的美丽女人走了,小时经常去她家里吃饭,那亲切的笑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吗?
泪水在郑好眼里打转,他问:“白阿姨是年前发高热死的吗?”闫明说:“不是,是一个月前在河里淹死的。”
郑铁山问:“是被人害死的吗?”闫明说:“应该不是,公安局调查过了。据说,她好像是在河边洗东西时候失足跌进河里的。因为郊区人少,发现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
郑铁山问:“什么时候火化的?”闫明说:“死后两天,他兄弟从新疆回来,就火化了。配件厂好多人都去了。”
郑铁山眼中含泪,埋怨说:“为什么没有叫我,让我送她最后一程。”闫明说:“考虑到老郑哥你离得远,就没有通知你。”
郑铁山说:“曾经的同事,就是再远,我也应该去送送她的。”
此时郑好望见父亲眼里噙着眼泪。他是多么真切的看着白玉兰一步步从美丽青春走向疾病和死亡。可是他却对此无可奈何,无能为力。
郑铁山沉痛地说:“真是后悔啊,她有病了,我应该多关心她,给她一些钱的。”
闫明说:“她不缺钱,国家每个月给她一百多,她兄弟还给她每月寄钱,死的时候,在她枕头下有两三千呢!”
郑铁山说:“她的心受伤太深了。”闫明点点头说:“谁说不是呢,丈夫离婚,唯一女儿又早早得病死,谁能受得了这样打击,孤独一个人痛苦活着,或许还不如死了好呢!”
郑铁山目光呆滞,许久才说:“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或许死对她真的是最好解脱。”
闫明说:“谁说不是呢!”二人谈话到深夜。郑好饭后早早躺下,却是碾转反侧睡不着,脑海中一直想着白玉兰的样子。他虽然年轻,但从身边熟悉人的死亡却过早体会到了这人世间的悲凉。
第二天一早,郑好骑着自行车把闫明送到夏镇,半个小时后,闫明坐上了去煤城的汽车。
他向郑好摆手,郑好透过汽车玻璃看到闫明眼睛布满血丝,想必他夜里并没有睡好。
汽车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视野中,他才骑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