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见祉禄这般听话,规规矩矩坐好,一脸乖顺。皇帝眯了眯眼睛,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些许,“身上的伤可好?”
整整十三天,皇帝甚至没有派一个內监去他的殿阁前看望,连祉禄都以为他的父亲厌恶他至这般模样,连他虎口脱险重伤于身都不过问半句。
“儿臣,已无大碍,谢父皇关心。”祉禄由心的笑了笑,轻轻的拍了拍肩膀。
“没事便好。说说吧,今早又是什么个情况。”回禁中的仪仗与军士队伍早已有所布排,皇帝也是惊奇,这一夜之间他是怎么整出来一辆华盖马车。
这下,祉禄倒是惊奇了。皇帝素来对他不闻不问,任他怎么胡闹,只要没人在他面前嚼舌根都会选择漠视,如有人参他一本,皇帝也就是大发雷霆唾骂责罚,从不会像今日这般问他是何缘由。
“儿臣……昨夜与王妃有些许吵闹,一不小心就惹得王妃气恼了。”祉禄轻叹一声,又道:“琉惜从小身子就弱,年前胸口的那道箭伤至今还时常隐隐作痛,儿臣怕与她同坐一车会是她心中抑郁不快,干脆寻个华盖马车另为乘坐。”
皇帝瞥了他一眼,面上神情明显并不相信。他换了个坐姿,一脸不屑的望着祉禄,讥讽道:“知子莫若父,你还真当朕老糊涂了不成,一看你这副模样就知道是你这倔强又傲慢的性子将琉惜惹恼了。”
“父皇圣明。”祉禄干笑了两声,面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他伸手挠了挠头又轻咳两声。
“圣人云,举家治国平天下,你这还只是一位正妻你都做不到举家和睦,日后再来侧妃姬妾,估计你那王府,得翻了天了。”皇帝今日讥讽他,倒是起了兴致,也不雷霆震怒的斥责,或是动手责打,只是一直在奚落与他。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这话出自《礼记·大学》,大学之道,在明德亲民,在止于至善。
这是治国政治思想。
祉禄猛然抬头,看着皇帝,内心狠狠瑟缩了一下,一时不明所以。
东宫储君之位未立,皇帝忽然与他谈起这个话题,他不由得疑心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君心难测,字字言语话中藏着的是引路明灯还是夺命银针,都难以知晓,一旦猜错,便再无回头余地。
祉禄只觉得背脊发凉,一时间甚至连抬头看看皇帝神情面容的气力都没有,缓了好一会儿气息方才平稳,他微微俯低了些身子,极力的藏住自己此刻怵白的脸色稳住声音道:“儿臣,谢父皇教导。”
皇帝见他这般诚惶诚恐的模样,便知道无论是安华还是晁晏,都没告诉他关于辅助君王权掌天下的潜龙密卫一事。他眯着眼,又看了他好一会,“重华,你已经长大了,也该知道身为天家皇子不比寻常布衣,你身上加持的责任,是与生俱来无法逃避的。琉惜是朕一眼相中儿媳,没有人比她更合适作为你穰平王的王妃,替你收拾好你身后的府宅。你啊,也该收收你的脾性,踏上朝堂旋流,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皇帝絮絮叨叨的说了很长一番话,看着就好像他给每一个长成的皇子在上朝前一夜的叙话一般,这是他作为君父,对子女最后的一番的教导。
“好了,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记住,好好给王妃道个歉,夫妻,是要相互扶持携手一生的。”
“诺!”祉禄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才缓缓退下。
直至走出御帐,祉禄都还觉得自己好似做梦一般,自从他母后薨逝,他的父皇就从来没有过这般好好与他说过话了。
只是,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试探,还是难以割舍的父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