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华毕竟不是朝堂中人,留在殿中也确实不合适。
皇帝先前是想着让她听听也无妨,毕竟这个女儿甚得他心,她也是历朝第一位享有郡城食邑公主。他对她的期望,还不止这一点,只是季言松也开口说了附议,他也不好偏袒的过于出面。
“安华,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皇帝讲完,又看了一眼公冶世鸿,又接上一句:“公冶子,你送长公主回殿阁。”
皇帝素来偏袒安华,众人皆知既然让公冶子离殿,自是不会再责罚他什么,只是建畿营督军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下来了。安华本想再为祉禄争取那位置,可公冶子倒是在她开口要留下来之前先行举礼告退,连着把安华也带了出去。
一出御殿的大门,这长公主可就不干了,她一脸气恼,眼神明显是责怪他。
公冶子倒也不气,一脸含笑,与她走到一处较为隐秘的角落,才道:“你啊,就是性子急又直接。”
“什么意思?”安华看他面色从容的样子,心下也猜到了这督军的位置他们早已有所铺排。
“你以为祉禄遣人让你在殿外掐着点进来,就是救我?”
他们自幼相识到现在也有二十年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发现,公冶子的双眸除了平静和淡漠,还有一种异样的光彩。好像永夜里头划过的烟火流星,总归是让人喜欢的。
公冶子比安华要高出大半个头,一下子就看出了她耳根的红晕,他嘴角含笑,却不再兜转挑逗,“如今晁先生落难,沐先生势未平稳,陛下还是要重视些凤池的谏议。桓王表面上字字句句维护我,可讲得确是建幾营督军这个位置还是应该由公冶家掌制,季首辅再帮着说两句我的罪责,那么我自然也没有颜面再掌这个位置,那么,应该由谁接任?”
“世鹄?”安华一点就透。
“没错。”公冶子看着她,嘴角微挑,眼神中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宠溺。“按照这个情势下去,陛下似乎只能选世鹄。”
“公冶一族在朝堂上较为拔尖的武官,不就剩下你和世鹄吗?”她不解,难道还有别的人可以选择?
“众人不知,可你应该知道啊,这朝堂的游戏不是一直在陛下手里嘛。”
公冶子指的是暗中观察天下事的潜龙卫——皇帝掌控天下的暗卫情报机构。
这禁庭中的纷争看似使着谋略牵引着皇帝,其实不过是被人在高处看着的一场又一场闹剧。皇帝早已知晓桓王和瑞王在密谋东宫储君之位,更是知晓他们阵营中绝大多数的人有谁,他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折腾,私下里在观测着他们的能力到了哪一步。
桓王的外祖父是前凤池首辅,在凤池中享有极高地位,他外祖母更是高句丽皇庭公主,这般出身,既在禁庭文官中占据了优势,又有外戚属国支撑,本就是皇帝一个忌讳。加上前段时间潜龙卫密报晁晏跟他有所往来,更是已经引得圣心猜疑。
如今可谓是文官两首都已经跟桓王扯不清关系,再加上工业世鸿曾与他伴读数载,公冶世鹄又是他府中亲卫,这样一个风头鼎盛时期,如若再不知低调只会更惹得帝王不快。所以,这个时候他更是不该出来说任何一句关于这个位置的话。
掌控半壁朝廷势力,还妄想得到掌控京师防围督军一职,这就过于出头了。
安华听完后沉默了一会,道:“父皇即使不把这个位置给世鹄乃至桓王阵营中的人,也不见得会考虑到祉禄。”
“陛下会想到他的。”公冶子一脸信心十足。
倒不是他过于自信,只是这个局面下,皇帝已经不能去考虑别的世家大族,况且皇帝本就有心整顿那些世家权贵,也不会去考虑他们。既不能给公冶世鹄,也不考虑其他世家武官,瑞王又要率兵出征,荣亲王一个手无缚鸡之力清贵公子,倒还有一位立冠的皇子,五皇子恭郡王,不过他自幼体弱手有残疾,自是不可能掌制建幾营。
安华自是想不到这么周全,虽说中还有诸多疑问,可她看着他的眼眸,心中竟然会因为他的话而放心。
两人又不在言语的往外走去,公冶子看着她神色自是知道她对于这些事心中还是有很多疑惑的,只是他还不能告诉她太多。
走到安华殿阁门前时,素来沉稳耐心的公冶子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安华,你可后悔今夜在御前之上众人面前自请婚事?”
安华自是没想到他会问出口,微微懵了一下,又缓了很久的神,才道:“没什么后不后悔的,父皇本就是要下这个婚旨,只是我提前自请。”
说完她就要离去,却被那人拉住衣袖,耳边响起他霸道而又不容反驳与抗拒的话:“安华,你是我公冶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