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存在,需要始终确认一件事,自己是真实存在的,是一个名叫“叶抚”的人,是三个学生的老师,是某个女人的伴侣,是某个老板的食友,是某个老头的茶友和渔友。
最重要的是,他得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只是自己。就像他对白薇说的那般,你只是你自己。
这听上去是一个难以理解,难以具象化的事。但对于叶抚而言,只是一次茶余饭后的散步。
傍晚时分,他路过李四的火锅店,一个人吃了份火锅。李四知道叶抚有这样的喜好,没有去打扰他。
过后,两人喝着茶,聊了一会儿天。他同李四聊天,没什么玄妙非凡的大事,尽都是黑石城里的一些小事,主要的是关于火锅味道的改良种种。
从李四那里离开时,外面的风雪已经很大了。
回三味书屋前,他又去了趟书屋旁边的竹林。
即便是非凡的食铁兽,这大冬天里也要冬眠。叶抚的到来,让它勉勉强强醒了片刻。它不会说话,便用灵性同叶抚沟通,它描述了一番自己这一段时间来的生活后,又沉沉顿顿地睡着了,其间,它着重地提到了白薇,感受里,它对白薇是有些害怕,想必有过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吧。
食铁兽看过来看过去,还是那般圆圆胖胖,黑黑白白的,没啥变化。倒是一直同它生活在一起的那条青蛇,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青蛇的眼睛变得更加有棱角了,头上长出了一对角,显然有着化蛟的迹象。
叶抚没有多打扰,从竹林里退了出来。
推开三位书屋的门时,里面已经很是宁静了。
秦三月坐在东侧的炉火房里,捧着一本书在看。又娘蜷缩在她怀里。又娘这只猫没底线得很,谁怀抱暖和,就缩谁怀抱。
叶抚走了进去,“还没睡吗?”
秦三月笑着说,“看会儿书,马上就睡了。”
“她们呢?”
“老师你许久没回来,雪衣又哭又闹,要出去找你,很不安定,都快闹翻天了。”秦三月微微笑着,“白姐姐一直在安抚她,办法用尽了,又是哄又是逗,但不管用。最后,她想了个办法,就是讲老师你的故事,才给雪衣哄住。现在,她们都睡了。”
叶抚颇有些头疼地坐了下来。
秦三月笑了笑,“我算是知道,老师你先前为什么不想那么早回书屋了。”
“有这么个倒霉蛋在书屋里,太闹腾了。”
秦三月放下竹册,“我倒是想起来,以前在书屋的时候,经常看到老师你跟梨树说话。那个时候,我一度以为老师你有特殊癖好。”
叶抚嘘声叹气,“早知道,就不那么早让梨树开花了。”
秦三月摇摇头,“我想觉得,雪衣的出现,老师你还是蛮开心的。”
“何以见得。”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嘛。雪衣是无法取代的,她能给老师带来的,是我们谁都做不到的。”
“什么?”
“老师,你自己想。”秦三月没细说。
她擅于官观察,擅于思考,自然是看得分明。这些天里,在她看来,雪衣是最无拘无束地能够直面老师的。雪衣喜欢老师,是最单纯最干净的喜欢,是本能中的喜欢,所以她是最无拘无束地,最能直面老师的真实一面。这是自己做不到的,也是白姐姐做不到。虽然老师口上说着烦啊,闹腾啊,但面对雪衣的时候,也总是不带有任何拘束,将自己真实一面呈现了出来。
这是秦三月观察总结所得,她没有同叶抚细说,因为这种事情,的确没有详细说明的必要,因为并不需要叶抚知道后去做出什么改变。保持最真实的一面就是最好的。
叶抚没有去追问。他了解秦三月的性格。
“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要出发了。你有什么要收拾的,便去收拾一下吧。”
秦三月摇摇头,“我都收拾好了。”
“你知道要走?”
秦三月笑了笑,“白姐姐之前回来的时候说你要一个人逛逛,我便知道,应该是要出发了。”
“你怎么知道?”叶抚有些诧异。
秦三月说:“老师你性格是这样的嘛,第一次从书屋离开前,你一个人出门逛了逛,从荷园会离开前,也是,从神秀湖离开前,也是这样。”
叶抚瞧着秦三月,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之间,自己这个学生都这么了解自己了。
“老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叶抚摇摇头。
说着,他取出笔和本,仰躺在藤椅上。将笔记本放在膝盖上,认真地写了起来。
秦三月轻轻瞥了一眼,她并看不懂叶抚写的字。但是她想,那上面或许写着老师的秘密,不能同别人分享的秘密。
她继续看书。
火炉里的炭火呼呼地燃烧着,将整个炉火房都弄得很暖和。
不知过去了多久,秦三月看完手中一册书后,抬起头,动了动脖子,却发现叶抚已经闭眼睡着了,笔握在手上还保持着写字的姿势。她朝外面看去,天已经蒙蒙亮了。
她收起竹册,轻轻起身,不想吵醒叶抚。
但叶抚还是醒了。
“吵醒老师了,不好意思。”秦三月歉意一笑。
叶抚摇摇头,看了一眼笔记本上因为忽然睡着,写岔的一行字,然后合上。他看了看外面,“天亮了。”
“要和她们打个招呼再走吗?”秦三月问。
叶抚站起来,“不吵醒她们了。要是雪衣醒了,又得麻烦好一阵子。”
“那好吧,我先去洗漱。”秦三月说完,离开这里。
叶抚在火炉里再添了一点炭,让火更旺。然后,他便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的积雪发呆。
忽然,北侧房门传来动静。他看去,发现白薇披着雪披站在门口。
“你怎么起来了?”叶抚问。
白薇眼神幽怨,“每次你都不打声招呼,忽然就走掉了。”
“我最听不得离别的话了。”叶抚说。
白薇轻轻咬了咬嘴唇,迈步走过来,“你都没正儿八经地跟我告别过,怎么知道我会不会说些离别的话。”
叶抚默不作声。
白薇说:“你要走,我又不会缠着你留下来。但,我到底希望你和我说一声。每次上一刻满心欢喜,下一刻见你不在了,心里一下子空了,也很难受的。”
“抱歉,我没考虑周到。”
秦三月洗漱完后出来,看见他们。她没有打扰,安静地站在一旁。
白薇摇摇头,“你不要和我道歉,以后也不要说谢谢这样的话。”
“嗯。”
白薇走到叶抚面前,张开手轻轻将他抱住。“我抱你一下。以后一年可抱不到你了。”
“我——”
“别说话。”
片刻后,白薇松开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开,“你走吧。”
“那,我走了。”
叶抚说着,看了秦三月一眼,后者轻轻点头。
踩在雪上吱吱的声音响起,然后远去。
白薇在门口最后望了一眼,进了屋去。
这天,叶雪衣哭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