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月村很小,丁点鸡毛蒜皮之事,不出一天就能人尽皆知。
龚伟杰被‘仙人’带走后,少年每次出门碰到邻舍,都会收到一番恭喜。
“海哥,恭喜啊,小杰算是有出息了,以后你和小芸姐也可以安心享福了。”
“大海叔,小杰哥下次什么时候回来啊?”
“大海叔……”
每次听到村民们提及此事,少年总是笑着回应。
然,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却并无多少欣喜,更多的是浓浓的担忧。
让他更加难以接受的是,自从龚伟杰离开之后,骆小芸的身体每况日下,脸上的笑容也少了很多,几乎整天待在屋里,上月不会出门一趟。
她心里清楚,龚伟杰随‘仙人’而去是一件大好事,本该高兴才对,可每当夜深人静时,却依旧忍不住的挂念。
一手带大的孩子,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少年能体会她的心情,每天想尽办法让她开心一点,可人力有时尽,任由他如何努力,骆小芸的身体依旧一日不如一日。
终于,在第七年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一病不起。
少年找来村中懂医术的人前来看过,得出的结论只有四个字。
回天乏术!
骆小芸似那风中残烛,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随时有可能会熄灭。
最后的亲人也病倒,少年心中难受,却没有任何办法改变,只能一刻不离的守在床前照顾,想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这天,骆小芸躺在床上,面露怅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少年知晓,她又想起龚伟杰了,每次想到那个孩子,她脸上便有这种神情。
“芸姐,你坚持住,我会让小杰回来看你的。”
咬牙说了一声,少年拜托二虎子媳妇儿代为照顾,自己则前往了后山武馆。
他没见过那两个仙人,只有馆主蒋如龙有可能知晓下落。
可惜,事与愿违。
“大海叔,我是真的不知道,当年我是在山上捡到他们的,救活后得知他们是仙人,哪还敢多问啊,他们也没与我提过。”
蒋如龙摇头说道,他很想帮少年,奈何有心而无力。
“从哪个方向离开的?”
“北面,大海叔,有句话我不知当不当讲,我们水月村南靠大海,已经是最南边了,虽然知道他们方向,可整个世界都在我们北面,难道你能把整个世界找遍吗?芸婶坚持不了的,大海叔,放弃吧,多陪陪芸婶。”
这话算是推心置腹了,将少年刚兴起的念头彻底磨灭。
是啊,没目标没方向,甚至连那两个人名字都不知道,想要找到人,难如登天。
他可以有足够的耐心寻找,可骆小芸如今的状态,谁也不知道过了今天能不能坚持到明天。
没时间了!
失落回家,沉重的步伐已经说明了结果。
骆小芸看不见,却能听得出来。
微微提起一口气,嘶哑安慰道。
“大海,算了,小,杰有他自己的路,我早就看开了,没必要折腾了。”
安慰人的话,自己都不太相信。
少年谢过二虎子媳妇儿,蹲在床边握住骆小芸干枯的手,张口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时至今日才知道,欲哭无泪原来是这样的感受。
“大海,你知道吗,我以前都不在乎我能不能看见东西,可这些天,却突然变了,我发现我还有一个最大的遗憾,到死这天,都不知道爹爹长什么模样,你长什么模样,小杰长什么模样。”
“大海,你太好了,好得让我都感觉有几分不真实,当年爹爹让我嫁给你,我也想嫁给你,可我知道,你不是我们世界的人,我不想成为你的拖累,能与你共度一生,哪怕没有名分,我也很知足了。”
骆小芸说得很慢很艰难,少年沉默听着。
这些,他都知道。
颤颤的深吸一口气,万千话语不如握紧她的手。
龚伟杰找不到,少年也放弃了,每日陪在骆小芸身边,听她缓缓讲述着这些年的经历。
温馨,又充满悲情。
少年本以为最后的时光便是如此了,可就在一天晚上,发生了一件让人预想不到的事。
出去七年有余的小波回来了!
得到消息,少年第一时间赶到小波家。
远远的便听到阵阵哭声传入耳中,走进一看,小波一身血污躺在地上,脖间一道血口,这般伤势,已经无药可救,能够还清醒着,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少年自己都未发觉,眼中渐渐有血色升腾,看上去有些恐怖。
心中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少年第一次走进别人家门,在小波家灶房处找到了一把生锈的柴刀。
提着一个凳子出来,少年坐到磨石面前,蘸点清水,磨刀霍霍。
“小波,与大海叔说说,发什么了什么事,谁伤的你,小杰又去了哪里?”
少年声音不大,却仿佛有种魔力,一群村民听在耳中陷入沉默,很自觉的让出一条路,让躺在地上的小波能够看到他。
院中一片寂静,唯有少年嚯嚯磨刀声在回荡,一下比清脆,一下比一下响亮。
低垂的眼眸中,已经血色漫布,仿佛正有什么东西欲要觉醒。
过了好久,小波才慢慢答复。
“七年前,带我和杰哥离开的仙人是假的,他们只有灵玄,灵玄境修为,出自南渊姜,姜家,从水月村一路向北,十八天的路程。”
“起初,我和杰哥虽然不受待见,但姜家也说话,算话,交给了我们修行之法,可,可就在半月前,我和杰哥发现了姜家一个秘密,所以他们,他们,他们,选择杀,杀人……”
没把话说清楚,小波便大口咳血,再也支撑不住,微微颤抖间失去了生命气息。
哭声瞬间响起,谁也没想到,一度以为的福缘竟是场祸患。
铿铿的磨刀声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