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家的奴婢呢。
白衣抬首,望那耸立在十丈外台阶上的金色华座。
华座上,坐有一人。
不过,若言‘坐’字,倒其实有些不符——那华座,虽不雕纹金龙,但也于天子坐的龙椅那般相差无几,约莫有长椅长。而坐于其上之人,显然也不似天子那般拘谨——其姿侧身半躺,一手撑于脑袋,一手握着一根漆黑的圆杖,棍首杵于自己的臀瓣上,看上去很是幅悠然自得、玩世不恭的模样。
如今寒露时节,这正殿内颇具阴冷湿气,就连白衣也是加穿了件内衫,但此人身上却是只着一袭单薄布袍,飘飘荡荡,宛若市井小说里的逍遥仙人那般。
此人,长发及腰、眉目清秀,身形看上去虽多半是略显瘦弱的男儿身无疑,但其脸庞容貌却如花季女子一般充沛着阴柔之美,令人一时有些难辨雌雄。
待那自称为扶家奴婢的美艳女子音落三瞬,此人微扬唇角,开口道:“好,你下去吧。”
声音倒是挺低沉的。
白衣稍稍皱了皱眉。
就见身前美艳女子冲那华座上人优雅地施了个万福,转过身,冲白衣莞尔一笑,便迈步离开正殿,合上了大门。
她与白衣擦肩而过时,白衣再度抬眸打量了她几分——这才识得,先前被白裘遮挡的其身上黑衣所纹,那条条金线,勾勒的是一只朝天凤。
王满修略有惊愕。
虽说这凤凰图腾不如真龙图腾一般为天子家所忌讳……但一般来讲,敢身着凤衣的,除了母仪天下的皇后外,也只有大富大贵、命格有凤之人才是——量你扶家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不至于给自家奴婢穿凤衣吧?
思绪刚过半,就被身后门扉‘嗙-’地一声所打断了。
不过也是……这女子究竟是不是奇门奴婢一说,目前也无多大要紧。
白衣抬眼,手中铁剑紧握,眺向那华座上人。
毕竟,有这‘逍遥仙人’在。
忽觉一阵寒风迎面而来,白衣猛然提剑于身前,不出剑就已劈开势头凶猛的寒风,任其吹灭了大门旁的两盆火光。
这股气息……错不了的。
是奇门契运。
白衣轻吸口气,左手竖剑于身前,冷冷道:“你便是扶家家主,扶流。”
座上人淡淡扬唇,侧躺着玩世不恭道:“你便是萍水白衣,王满修。”
白衣微微皱眉,低声问道:“有人道你今时已年过百岁,怎看上去这般不似?”
座上人以漆黑圆杖轻戳自己臀部,道:“有人言你行事狠辣杀人不眨眼,怎听上去这般不像?”
白衣稍稍歪首,冷笑道:“因为我还有话要问你。”
座上人呵呵一笑,抬手甩了甩那漆黑圆杖,道:“那便问罢。问完了好上路。”
王满修轻吸口气,接着又轻吐口气,抬起右手,握住了铁剑剑柄,持于身前。
“荣哲兴,是你杀的?”
王满修的声音不算很响,却是一字一顿,即便在这充盈着回音的正殿中也清晰无比。
座上人眨眼片刻,以漆黑圆杖轻拍自己后颈,作出了皱眉沉思状。约莫十瞬后,他豁然开朗,睁眼亮声道:“哦!你指的是那个拿龙首短刀的男人啊?”
白衣不语,只是死死盯他。
他呵呵一笑,挥了挥手中圆杖:“唉,可惜了。刀是好刀,人差了些。不过嘛……”
座上人微微停顿,晒笑道:“我还是挺欣赏他咽气时,眼神里那股宁死不屈的——”
忽闻平地惊雷起。
白衣一瞬十丈。
手中剑断江。
面色如铁。
不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