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生出来时才那么大点而已,每天都要缠着自己说饿,怎么突然就不在自己眼前了呢。
母亲坐在女儿的床头,只是微笑着,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出一点声音。
‘咔哒’
顾晨曦走出楼顶房,转过身小心地关好门。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檀木手链,揣进了兜里。
就当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正好瞧见伯父正站在围栏旁,双手架在上面抽着烟。
他向顾晨曦打了个招呼,吐出口烟朝他笑了笑。
“小子,过来陪我唠会儿。”
男孩儿点点头,朝着伯父走了过去。
“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啊。”张父看向远方的夜景,眯起眼又抽了口烟,“我老啦,不太中用了,很多事情都把握不好了。”
顾晨曦看着他的侧脸,双鬓已是雪白,头发被屋顶的微风吹起,只是薄薄的一层覆盖在头顶。肌肤不再平坦,添了许多皱纹。那是一张成熟男人的侧脸,一张父亲年迈的侧脸。
男孩儿低下眸子,感慨地笑了笑,接着他也将双臂架在围栏上,一起看向远方的夜景。
“哪里的话,见到朋友有困难就该帮忙。而且,您看上去还很精神呢,面色可是比我要好很多啊。”
说完顾晨曦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张父看到后也跟着笑了起来。
一个是二十出头的大男孩儿,一个是接近五十的为人之父。虽然岁数差了一个年代,但是男人间的谈话,年龄从不会是问题。
笑声过后,张父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这些年在职场上遇到过很多人,多到我已经分不清朋友与同事的区别了,所以没几个人能逃得过我的眼睛。”
他转过头,神情严肃地看着顾晨曦。
“你不简单,你眼神里透着股平静,那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城府才能特有的平静,要换做是我,一定对你有几分忌惮。”
顾晨曦听着他讲话,并没有打算为自己辩解的样子。与真心向自己谈心的男人交谈,不需要刻意隐瞒什么。
“但不知怎么,我那傻女儿像是着了魔一样,就是觉得你很可靠,你说什么她都能信。”
男人嘴里的烟已经快要烧到底,他缓了口气,将烟的剩余部分一口抽完,再吐出云烟。
“女儿大了,我管不动了。”他再次看向顾晨曦,眼神中多了份渴求,“大后天我和她妈就回去了,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有空,就多帮我照顾下吧。”
顾晨曦看着伯父的双眼,眼角挤着许多细纹,眉毛也有些卷曲,脸上残留着剃过胡须后的淡青。果然,再强大的人也还是会老。
男孩儿向他点了点头,接受了他的请求。
张父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如负释重一般,朝着房门的方向走去。
“有什么事儿就给我打电话,一定给你办妥。”
伯父走到房门前,开门进去前还朝男孩儿眨了下眼。
顾晨曦笑了笑,心底里也有些羡慕这一家人。他扶在围栏边,回忆起一些往事。
那大概是在几个月前,当顾晨曦回老家整理东西的时候,无意间翻出了父亲的日记。他捡起来拿在手里,以为里面会记载与父亲有关的秘密。
他翻开日记,却发现里面的内容和预想的不一样。
‘年月,儿子第一次叫我爸爸,果然,换尿裤喂奶的辛苦是值得的’
顾晨曦耸了下眉,他接着往下翻阅。
‘00年月号,儿子上了小学,这小子长得很快,都要到我腰一边高了’
‘00年月号,明天下班别忘了去老街给儿子找全套的《海绵宝宝》’
‘00年月号,儿子在学校和人打架了,对方家长是个混蛋。我已经摸清了对方的行程,后天动手时一定要干净利索’
‘00年月号,想给儿子做牛肉面又失败了,明天还是去市场买吧’
看到这男孩儿不禁笑出了声,他清楚地记得那次晚饭,整个餐桌上只有咸鸭蛋的味道是正常的,吃饭的时候,父亲尴尬得都不敢抬头看自己一眼。
‘0年月号,孩子上高中了,好像同桌是他那个叫巧然的初中同学,这臭小子整天都在围着那丫头转,晚饭也不回家吃。’
‘0年月号,那个叫巧然的孩子去世了,儿子很难过,回来时捧着盆快枯死的花’
‘0年初,那帮人还是找到我了,我需要去做个了断。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亲自送儿子去大学啊’
几颗硕大的泪珠掉在纸张上,将蓝色的钢笔字浸染成一片墨蓝。渐渐的,男孩儿哭出了声,思念化为洪水冲破了坝堤。
自从巧然死后,他就很少再和父亲说过话了,整天都沉浸在痛苦中,忽视了身边最宝贵的,也是唯一的亲人。
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土地上,每一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当我们骄傲于自己的与众不同,也会忘记每一个人的共通之处。
有时语言的差异让沟通面临障碍,但有些词语自我们出生起就记得,余生都铭记在心中。
zhenn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