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步前后看了看。小巷前后空无一人,只有蛛网一般的细雨从小巷两侧丈许高的屋檐墙壁旁落下来,笼罩着天地。四周毫无声息,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任何其他人。
“你越发的糊涂了,这样的地方你也提王爷之名,提机密之事。还有,这种事也是你该问的么?”秦姑娘低声斥道。
“小人该死,小人该死。”李管事自觉失言,忙连声道歉。
“回去再罚你,还不快些领路。方子安的宅子快到了么?”
“是是是,就在前面,巷子尽头那里,就到了。”李管事忙道。
……
小巷尽头,有一座小小的宅院。破败的门楼倒塌了半边,门楼的黑瓦上绿油油的青苔茂盛生长,小院的围墙上也爬满了各种绿色的藤蔓。但显然,这都不是刻意栽种的,而是自生自灭疯狂生长的。这小宅院显然颇有些年头了。
一男一女两人驻足在院门口,看着这座在细雨中的破宅院,感觉它似乎随时会被雨水冲刷倒塌下来。这样破败的宅院在临安府也很少见了,里边居住的人的生活之窘迫可见一斑,但凡有些财力也要修葺一番才是。
李管事取下斗笠举步上前踏上门前石阶准备叫门,突然间两人都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怪异的歌声。
“池塘的水满了雨也停了。
田边的稀泥里到处是泥鳅。
天天我等着你等着你捉泥鳅。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小牛的哥哥带着他捉泥鳅。
大哥哥好不好咱们去捉泥鳅。”
两个人都楞在门口,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来。那秦姑娘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这方子安还真是没心没肺之人,这个时候还在家里唱曲儿。话说这曲儿也太怪了,捉泥鳅?这有什么好唱的?”李管事翻了个白眼道。
“叫门吧。”秦姑娘道。
李管事答应一声,伸手在锈迹斑斑的门环上拍打几下,口中高声叫道:“敢问这是方子安方公子的家么?方公子可在家中?”
院子里怪异的歌声停了,踢踏踢踏踩着泥水的脚步声来到院门后,哗啦一声响,院门打开,一个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满脸的诧异。
那男子满身泥水,裤脚挽着,打着赤脚,脚上全是泥巴。穿着的倒是一件长衫,长衫的下摆却挽起来掖在腰间,皱巴巴湿乎乎的甚是难看。胳膊的袖子也挽着,手上拿着一柄泥乎乎的木掀。头上的发髻湿漉漉的,脸上溅了不少泥点。虽然此人看起来相貌身形都还算不错,但眼前这形象实在不敢恭维。
“二位找谁?”年轻男子诧异问道。
李管事上下打量着年轻男子,笑道:“方公子怎地这幅模样?莫非在院子里捉泥鳅么?”
那年轻男子皱眉道:“你认识我?我却不认识你。你是何人?”
李管事道:“当然认识你,你是方子安是也不是?方公子可是贵人多忘事呢。去年中秋佳节之夜,观澜桥头,你卖了词给我,我给了你银子,你还记得不?”
那年轻男子一愣,旋即脸上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
“哦,你是……你是万春园的李……李什么来着?”
“李全忠!”李管事翻着白眼道。
“对对对,李全忠,李管事。哈哈哈,想起来了。你怎么来我家了?来找我的?”年轻男子指着李全忠的脸哈哈笑了起来。
李全忠有些生气,这家伙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倒也罢了,而且举止粗俗不知礼数,指着自己的脸笑,这是无礼的行为。果真是不改市井少年的习气,毫无礼数。秦姑娘居然说这个家伙非池中之物,真是抬举这厮了。
“方子安,这一位是万春园的秦姑娘,我们是专程来拜访你的。”李全忠侧身向着台阶下的女子拱了拱手,口中将‘秦姑娘’三个字咬的很重。
“万春园?秦姑娘?”年轻男子惊讶道。
“方公子,奴家秦惜卿,方公子有礼了。”
台阶下的女子伸手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她那一张吹弹可破的雪白端丽的俏脸来。那张脸上杏眼粉腮樱唇挺鼻,却是一张美艳绝伦的天仙般的脸。在她取下斗笠的那一刹那,像是一道光照亮了周围的细雨笼罩的昏暗。像是突然天晴了一般。
“秦……惜卿?万春园的……秦惜卿?”年轻男子呆呆发楞,口中喃喃道。
“还能有哪个秦惜卿?”李全忠皱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