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不禁瑟缩一下,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在看清来人时,思索了一小会儿才想起对方是谁:“叔叔好。”
方浩在听到这声“叔叔”时,一口唾沫差点呛到咽喉里,他干咳一声,尽量保持大人风范:“你妈妈还有你弟弟呢?你家不是有车么,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坐公交?”
谬生摇摇头,表情有些黯然,没有回答。
方浩看她这副焉了气的模样,玩心倒是上来了:“是不是他们虐待你?”
“不是。”
“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犯错了,你妈妈就让你一个人回家,对不对?”
本来方浩只是开玩笑,却没想到谬生点了点头,脑袋埋得更低了。
“弟弟因为我跟别人打架了,很严重,妈妈很伤心。”
“因为你?为什么说是因为你?”
“弟弟说我是仙女下凡,那个男孩就说他是撒谎精,我得了白化病。”
方浩皱了皱眉,对这种思想嫁祸的做法感到不屑。
这丫头有什么错,他爸妈不顾一切生下了她,却毫不负责的扔下了她。
她从还是一个胚胎开始的时候就没得选。
他在想她独自一人在路人异样的眼光里惊恐奔跑的模样。
还没有人带她穿梭这些拥挤,喧哗的街道。
还没有人告诉她过马路要看红绿灯,要当心过往的车辆,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还没有人告诉她,
你没有错,
这世界错了,
这世界辜负了你出生时好奇打量四周的双眸,它辜负了你想要友好拥抱它的心。
方浩蹲下来想要安慰她,却惊讶的发现谬生没有哭。
她内疚的眼神里是深深的自责,
她把所有不幸都归结到自己身上。
“叔叔,我不敢回去,妈妈不喜欢我了,肯定大家都不会喜欢我了。”
她定定注视着他的那双瞳孔,盛满了无边无尽的恐慌。
方浩笑着摸摸她的头顶,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细小的耳钉在斜阳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终于明白朱可和她说话时不自觉温柔的语气。
因为这时的他如同她一样,温和的对谬生说:“叔叔喜欢你呀,跟叔叔约会好不好,小美女?”
这天是深秋季节,谬生穿着厚厚的白色套头毛衣,下半身是红黑相间的苏格兰短裙,被秦妈擦得亮亮的黑皮鞋此时已沾上了少量灰尘。
谬生愣愣的看着这个黑黑的笑得一脸阳光的男子,思索着“约会”和“小美女”的含义。
一阵凉风吹过,将她额前的几缕发丝吹得微微晃动,她觉得鼻子有点痒,冷不防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一条鼻涕顺着鼻孔淌下来,她连忙捂住嘴鼻,羞红了脸。
方浩呆了片刻,一时没忍住,爆笑出声。
人生数十个秋扫落叶,无数个夕阳西下。
无数次秋风吹起。
方浩大概从未意识到,在他的岁月里,他最爱的其实是这一天。
他从便宜的外卖包装里拿出餐巾纸,慌乱笨拙地给谬生擦去鼻涕,看她露出红红的鼻头茫然的看着他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