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啊?”
全班哄堂大笑,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说“郑迪,你好笨,姓是爸爸给的,跟长得白不白才没有关系呢!”
然后郑迪朝她吐了吐舌头说:“我当然知道,你才笨呢!”
讲台上的班主任只当是童言无忌,也跟着笑起来。
谬生没有笑,
她生气瞪着你的时候会让你有种无地自容的羞愧,让你觉得自己的玩笑并无任何好笑之处,让你真切的明白你无心之举里潜伏的幽灵般的恶意。
她让你后悔,想从头来过。
此时此刻,她就带着这样的神情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笑容僵硬在脸上的郑迪。认真严肃的说道:“我长得白不是因为我姓白,我姓白也不是因为我长得白,是因为我爸爸姓白,我爸爸给我起的名字,最荒谬的莫过于生气,爸爸想我永远快乐,所以等我说完这句话我就不会生气了。”
她在黑板上“白谬生”几个大字,转回头来深深鞠了一躬。
所以阿淳猜错的不只是自我介绍那一段,还有同学们安静下来那一段。
老师没有拍桌子,谬生也没有优雅的穿越人群。
仅仅是一个从出生起就注定走上与寻常人不同道路的,发育不及同龄人的,连大声说话都会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倔强而孤独的宣言。
事实上,谬生来之前,班里的学生人数正好是偶数,而那时的课桌都是两人的,教室里没有空位置。
这学期来了三个转学生,一个男孩子,两个女孩子。当然,如果把谬生算在内的话。
高年级的同学帮忙搬来了两张桌子。
由于谬生外貌的特殊,班主任在把另两个转学生分别安排到老生旁边后,在谬生进教室之前简短开了个小会,说这学期将加入一个新成员,只是这位新成员患有白化病,与一般人外貌差别很大,请同学们做好心理准备,并且不要做出不礼貌的行为伤害到新同学的心灵。
六十来个孩子,哪怕只有一个冥顽不灵,不识好歹,也足以成为燎原的星火。
郑迪成为了谬生小学时光里唯一讨厌的同学。
虽然时光会让这讨厌增添上幼稚的童趣,成年后回想也不过一笑作罢。
但这硝烟的起因却让谬生无比悲哀。
对啊,为什么她是白的呢,有头乌黑亮丽的自然卷发是多么幸福的事,就像后来她拥有的第一个同桌那样。
这个同桌在四年级下学期才转来,比她小了整整一岁。她们都出生在跨年时分,若是采用蒙太奇手法将二人出生时的场景拼在一起做对比。
你可以清晰的看见在两个国度,烟火直冲蓝天的瞬间,在时钟的秒针滴滴答答走完最后一圈,时针“咔嚓”一声指向夜里十二点的时候。两声清脆的啼哭在手术室的长廊里骤的鸣响。
1991年和1992年的元旦,两个产妇跨越时空,同时流下了眼泪。
也就是说,在三年级和四年级上学期这一年半的时光里,谬生始终独自一人和空空的邻座相伴,时而拍拍前桌的肩膀问老师讲到第几页了,时而回过头来腼腆的朝身后的同学问道:“我忘记带削笔刀了,可以借下你的么?”
要是郑迪上课讲话被老师叫到教室后面罚站,谬生就会偷着乐,就算郑迪路过她座位时故意蹭动她的课桌毁掉她正在写的笔记,也干扰不了她幸灾乐祸的好心情。
善人得善报,恶人得恶报。
这是师父在讲好汉故事时常说的一句话。
郑迪无疑成为了谬生心里那个该得恶报的恶人。
只是那孤身一人的岁月里,
总是在定期换座位时一个人挪动文具书本,再一个人在新的座位坐下时,
谬生的心里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