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成安素,也不怕牛奶洒出来,一手圈住杜航的腰,将自己塞进了他的怀里。

    “杜老师……杜老师……她、她没有了,她不见了!”

    哭喊声并不大,甚至杜航一开始都有些没听清楚成安素在喃喃些什么,当他听清楚的时候,立刻身体一震,不可置信地扶着成安素的肩膀,将她从自己怀中拉扯出来一拳的距离,好能看清楚她的眼睛。

    “什么意思?”

    “她……”因为被强制分开,成安素没拿东西的那只手又空了下来,她点着自己心口的地方,眼泪像是被拧开了的水龙头,比这段时间在医院加起来她哭得都多,“他们杀了她,杜老师,他们、他们杀了她……”

    或许对于杜航而言,现在的情绪并不能完全用愤怒或伤心来形容,他对成若素的感情本身也是复杂的,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被迫的情况下和别人分享自己的妻子,可偏偏他又对成若素心怀感激,否则恐怕他还没有机会见到成安素,她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看起来成安素也不大需要他的回应,她独自哭着,又自顾自地停滞抽泣,呆滞地看着手上剩下的半杯牛奶,两个人都相对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牛奶都凉了,成安素才如同惊醒了一般猛然坐正身子,摇了摇头:“杜老师……”

    她想说什么,她自己并不知道,大约只是想叫一叫这个名字,但随后又反应了过来:“她都还没有,跟我告别……”

    没办法安慰她,杜航只能做一个无声的陪伴者,好在成安素需要的就是这个,眼前的老电影熙熙攘攘的人群,成安素在这样的喧闹中脑袋一点、一点地,最后像是只鸵鸟似的埋在了杜航的怀里。

    把她抱到楼上的过程中,杜航几次觉得自己险些脱力,并不是因为他体力不够,而是因为他害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撕裂到她后背的伤口,或者撞到她身上的淤青。

    成安素只注意到了杜航的消瘦,而当杜航在她背后躺下时,隔着单薄的睡衣将掌心覆上了她的后背,突兀的脊骨,凹陷下去的腰,还有在指腹下根根分明的肋骨,杜航觉得如此脆弱的骨头,仿佛随时都会被他折断似的。

    大约人天生都有毁灭什么东西的欲望,食指勾开后背的领口,杜航能看到一点点伤口的末端,正在他指尖旁边的位置。

    黑暗中,这一块结痂了的伤口应承在成安素的皮肤上,仿佛一张尚未张开的血盆大口,能将一切吞没进去似的。

    杜航往过靠了靠,直到他的脸颊贴合上成安素的后背,粗糙的伤口血痂摩擦着他脸颊上的皮肤,反倒让他有种还活着的真实感。

    这几天,成安素感觉自己活得宛如一个残废,无论家里什么事儿都不让他干,阿姨更是受到杜航的邀请,这段时间直接住在了家里。而杜航的房间也被冷落了,每天成安素闭眼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一定是他,睁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也一定是他睡过的枕头和被子。

    被子里当然不会有残存的温度,但她靠过去的时候,仍旧能闻到令人放松的草木香味,带着一点儿水果类的异香。

    “你在想什么?”

    她喃喃着,像是跟这个房间里不存在的另一个自己在对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