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灵不可能盯着我们,差什么给什么,那不是神灵,而是仆役!”
“你……亵渎神灵!”
助教看来是个虔诚的信奉者。
这等蠢货!
贾平安对学生们说道:“厨房的水汽被房梁遮挡住了,所以房梁湿润,甚至会滴水。而外面的水汽升腾,因为并无阻拦,所以直接到了天上,形成了云。这些云会带着电荷,当条件适合时,便会放电……”
一个学生举手,“武阳公,这个电荷是咱们学的那个吗?”
贾平安点头,这些基础知识他通过赵岩传授给了学生们,此刻便是到了该验证的时候了。
这个学生兴奋的道:“我好几次触碰铁器都被电过。刚开始我还以为是被刺到了,可手上并无伤口,后来学了电荷的知识,我才知晓这是静电。”
他对同窗们用那种撺掇的语气说道:“被静电电击真的很舒服……”
另一个学生说道:“先生教授过,这等情况多发生在冬季,因为冬季干燥。可洗手后再去触摸铁器,或是弄一个小铁器来,整只手握住,就能释放掉身体上的静电。”
“他们在说什么?”
学生们讨论的兴高采烈的,杨定远满脸懵逼。
王宽也是如此。
什么静电,什么放电……你们在说什么?
他猛地明悟了,这便是新学啊!
贾平安的眼神……他那是什么眼神?怜悯,不屑……、
他竟然怜悯我?
老夫一身学问何等的精深,老夫于经学上的造诣何等的精深,你……你也配怜悯我?竖子无礼!
一股怒气上涌,王宽不禁干咳一声,但接着就是一种茫然。
贾平安说的这些他竟然不懂,听着就像是在听天书。
他看了杨定远一眼,看了那几个官员助教一眼……一脸懵逼。
“他们在说什么?”一个官员要疯了,“他们说的这般兴高采烈,可老夫怎地听着就像是……就像是荒谬的谬论,却不知该如何反驳。”
另一个助教面色难看,“这几年算学一直在教授这些东西。你等可还记得,算学的学生看着咱们的眼神不对劲……竟像是优越感。”
众人一想还真是如此。
“他们优越什么?”王宽怒不可遏,“他们跟着贾平安学了这等歪理邪说,不知羞愧也就罢了,哪来的优越感?”
那个官员茫然道:“武阳公教授的这些你等可留意了吗?他说世界便是五感所及,电闪雷鸣,云层水汽,这是要把整个世界都诠释一遍之意,他好大的野心……新学难道还真有这等本事?若是有……诸位……诸位,我们的麻烦大了!”
王宽笃定的道:“不可能有。世间有多大?世间未解之谜有多少?他们如何能一一解释清楚?”
边上,国子监主簿郭昕听得如痴如醉。
贾平安打断了学生们的议论,说道:“继续前面的话题,云层与雨的产生便是因为这个原理。至于证明,想想雾气,水汽蒸腾,在空中形成了小水滴,这便是雾气。你等走在雾气里,用不了多久身上就湿了……”
“原来如此?”
李元婴兴奋的道:“原来雾气和云层是这般形成的。”
“我儿子还不知晓这些。”尉迟循毓觉得自己的儿子就像是白痴般的无知,“我儿子嘚瑟,总是说自己学了什么什么五经正义,可此刻我才知晓,什么五经正义,都不及新学。”
“水汽在升腾,可高空越高越冷,于是水汽就凝结成水,无数水滴聚集在一起,渐渐聚拢形成大水滴……当重量无法维系时,这些大水滴就会往下掉落,这便是雨的形成。”
所有人都在倾听,连王宽都情不自禁的在听着。
“这是云雨的起因,但这也只是这个世界的一隅。世界之大,我们无从想象,但我要提一点,不要把未知的事物神话。”
贾平安重重的道:“这很愚昧!”
一个学生兴奋的道:“武阳公,以前旱灾时,各地都会祈雨,可大多毫无用处。偶尔来了一场雨便说这是神灵怜悯凡人,下凡降雨。或是说谁的仁德感天动地,于是天降甘霖。如今知晓了云雨的形成,我才知晓,这些都是愚昧无知之举……”
王宽的身体一震。
那个助教在低声说道:“各地祈雨是常事,贾平安胆大包天,竟然把雨归于什么水汽,亵渎神灵,老夫以为可弹劾……”
没人动。
助教不解,“你等难道想坐视他成就大名?”
主簿郭昕沉声道:“厨房各家都有,做饭时水汽蒸腾谁都看得见。水汽蒸腾,升到高空遇冷便凝结成水滴……你去厨房看看,那些水汽同样会凝结成水滴,在房梁上,在锅盖上……水滴集聚为云层,越来越大,最终承受不住便掉落为雨……这一套说辞无懈可击,他无懈可击啊!”
助教恼火的道:“难道就找不到漏洞?”
郭昕摇头,目光炯炯的道:“寻不到,老夫想了个透彻,压根就寻不到。若是贸然弹劾,便会贻笑大方。我国子监今日已经丢人了,再贻笑大方,老夫羞于在此,宁可辞官回家去教授子弟,也不肯被人戳脊梁骨。”
他深吸一口气,“老夫是儒学子弟,谁敢亵渎儒学,便是老夫的死敌。可老夫却笃信道理,谁的道理对,老夫便站在谁的那一边,今日……”
王宽回身,面带厉色,“你要如何?”
郭昕坚定的道:“今日的道理就在武阳公那边,儒学……败了!败的毫无还手之力。”
“放肆!”
这是内讧,更是自乱阵脚,王宽气得想杀人。
郭昕梗着脖子道:“大唐男儿,难道要有错不认?输了不认?老夫今日听了这些,感慨万千。老夫以为,武阳公大才,老夫远远不如。此等大才教授的新学,老夫也想……学一学!”
这是……这是出了叛徒!
王宽恼火的道:“你这是魔怔了。”
郭昕摇头,“老夫并未魔怔,听了武阳公说的这些,老夫反而越发的清醒了。魔怔的是你们。你等不以道理为重,谁是儒学的支持者便是朋友,谁反对儒学,谁另立新学便是你们的敌人,你们这不是做学问的态度,你们更像是……为了垄断而昧了良心!”
轰隆!
这番话仿佛是雷霆,一下击打在这些人的身上。
里面,贾平安上完课了,学生们却不舍,拍着案几喊道:“再来一课!再来一课!”
世界一课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这等学生主动要求加课的事儿在国子监从未发生过。
“小崽子们是想累死我?”贾平安笑道:“学习要有张有弛,今日就到这里,以后让赵岩来教授你等这门功课,我也会不时来为你们说说。”
他认真的道:“你们将会是火种,新学的火种。我将会把新学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教授给你们。但你等要记住,不可敝帚自珍。不要学那些士族门阀,把学识当做是自己谋利的工具,只知道一家一姓,眼中只看到了一隅之地。他们为官,谋的也是一家一姓的好处,天下……与他们何干?”
王宽心中巨震。
“他在攻击士族门阀,难道不怕死吗?”
那些士族门阀的势力庞大到让帝王都得跪了,你贾平安这是寻死吗?
贾平安目光炯炯,此刻的他生出了一种使命感来。
我来到这里,不该默默的死去,不该把那些学识带到地底下去。
“这个大唐正在盛世中步履蹒跚,你等若是有机会为官……我送你等几句话。”
他沉吟着……
“*******,岂因福祸避趋之!”
众人心中一凛,接着一股热血便生了出来。
贾平安抬头,目光幽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这是他对学生们的期盼,更是对士族门阀的抨击。
数十学生奋笔疾书,随即振臂高呼,“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呼声中,贾平安偏头看着外面,目光轻蔑。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