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小王庄会有一个人赶着车,拉着酒进城卖。
可在昨天,贾贵那缺德玩意儿,愣是说赶车的老王头是八路。理由是他脸上写着八,赶着马车走路,一定就是八路。
这不是诬陷栽赃吗!
老王头气的不行,可他也不敢得罪这些狗汉奸,准备掏俩钱儿破财消灾。
贾贵手下侦缉队的老六,发现车上装了好几坛子酒,跟贾贵一说。
得,破财消灾也难了。
老王头被当成八路抓进了侦缉队关了起来,那一车酒自然也落在了贾贵手里。
“嘿,这帮孙子真不是玩意,这种事儿也做得出来?”之前被勒索的那个食客,听到蔡水根的讲述,一拍桌子义愤填膺的说道。
合着他昨个也从鬼门关走了一道。
进了侦缉队那还有好?横着出来的比竖着走出来的都多。
谁都知道,那地方吃人不吐骨头。
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被抓进去。
老王头因为一车酒算是栽了。
孙有福难得有骂人的冲动,但一想对过就是宪兵队,硬生生的把这冲动克制住了。
只能指着侦缉队的方向,愤愤的骂:“这帮人真不是个玩意儿。”
他也就只能骂两句了。
袁晨铭听完也放下了筷子,这么长时间没什么好吃的,今天总算能大口吃肉的好心情,因为这事儿也都被搞坏了。
这帮狗汉奸太无法无天了,因为贪人家一车酒,就把人污蔑成八路抓起来。
何止是无法无天,简直是太太太无法无天。
过分的不得了。
如果连人身安全和财产安全都得不到保障,整天惶惶不可终日,那日子还怎么过?
卖酒老王头的遭遇,给袁晨铭提了个醒,也让他第一次真正的了解到沦陷区的黑暗。
想当个顺民,也不是那么容易。
想了一阵儿,袁晨铭又拿起了筷子,不得不说,鼎香楼的酱驴肉的确是一绝,简直让无肉不欢的他大叫过瘾。
心情不好就不吃饭,那是不可能的。只能化悲愤为力量,大口吃饭大口喝酒,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
一会儿的功夫,两个菜和两个驴肉火烧全被解决,袁晨铭甚至很没形象的摸起了肚皮,让圆鼓鼓的肚子加快消化。
“掌柜的。”公鸭嗓子的声音,让他不由掉过头去,看看是谁发出这样难听的声音。
一见其人,他有点后悔了,看了这副尊容,他今天晚上得做噩梦。
瘦弱干枯皮包骨的身材、稀少的头发梳了一个中分头,斜吊的小眼睛,两撇狗油胡,侦缉队贾队长是也。
一千年出一个的汉奸像,名不虚传。
贾贵一来准没好事儿,不是白吃白喝,就是寻衅滋事。孙有福苦着一张脸迎了上来:“哎哟,贾队长您怎么来了?”
“你是说我不该来?贾贵拿着个扇子,指着掌柜问道。
“这可是您说的,我可没这意思。”孙有福嘴上这样说。
心里却那样想:“你倒是有点自知之明啊,不来最好。还拿着把扇子附庸风雅,也不怕冬天把你冻死!”
贾贵是不知道孙掌柜的心里话,不然非得把他带到侦缉队,好好说道说道。
“掌柜的,你这儿有没有脸上写着八路的八路?”
绕口令一样的问句,差点没把孙有福给绕进去。
“哎哟,贾队长,我们鼎香楼怎么可能有八路,对过就是宪兵队,八路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来我们这儿。”
“那可说不准,万一有那不怕死的呢!”贾贵在堂食的客人中扫了一眼,最后落在了袁晨铭的身上。
他走到袁晨铭旁边,一只脚踩在长条凳上,伸手将盘子里一片剩下的驴肉捡起来放进嘴里。
“小子,有点面生,有良民证吗?”
袁晨铭也是头一回跟这样的汉奸打交道,他麻溜的把良民证掏出来递上。
贾贵把证件翻开,一双三角眼儿贴上去瞅:“怎么没有眉毛啊?”
“贾队长,你拿倒了。”袁晨铭坦然自若的提醒道,如果换了别人他可能有些担心,但是贾贵,他不识字。
贾贵又把证件翻过来,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眼,“哎,不对,我看这照片上的人不像你。”
“怎么不像我,那就是我啊!如假包换。”
这一点,袁晨铭非常有信心。
可贾贵还是不依不饶:“不对不对,这个人不是你。你的良民证呢?拿不出来,那就跟我侦缉队走一趟吧。”
话说到这份上,袁晨铭算是明白,贾贵这就是来找事儿的。
蔡水根见到这边的事情,赶忙迎了上来,“贾队长,贾队长,这就是他的良民证,他是大大的良民,您再确认一下。”
贾贵接到蔡水根递过来的准备票,搓了搓塞进了腰包,满意的点了点头。
“嗯,那倒是他的良民证。”
把良民证扔到桌上,他瞪着三角眼说:“以后识趣儿点。早点把真的良民证拿出来。”
“我明白了,贾队长。”
袁晨铭这回是真明白了,查良民证,不是真的查你是不是良民,就是要钱。至于说贾贵为什么盯上他,他刚开始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跟掌柜的一打听,才知道。他是生面孔,看点的菜,也像是有两个钱的,这帮汉奸最喜欢敲诈这样的人。
当然,也不是说本地人就不会敲诈了,只不过有个先后顺序。
本地人跑不了迟早会被敲诈,而外来的生面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走了,敲诈也要尽早。
万一白白放走了,他们就觉得那是损失。
贾贵的目光在一众食客身上扫了一圈,被扫到的人不说是噤若寒蝉,也是大气不敢出一个,生怕被这狗汉奸给盯上了。
而似乎觉得敲诈一笔也够了,总得让韭菜长一长。
贾贵也没有继续下去,而是跟掌柜的说:“给我来个酱驴肉,再来三个驴肉火烧,一会儿给我送队部去。”
“哎,好好好。”掌柜的就像送瘟神一样,把这货送走了。
转过身来又得安抚食客,最后在账本上记上一笔,几乎永远都不可能平的帐。
“唉,亏到姥姥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