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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6章 资本家(求月票求订阅)

    “都别搞的是在为了我才贩买黑奴一样。”

    “三弟是怎么想的?同情那些被贩卖的奴隶?”

    王笑想了想,道:“这些年……自己治下的人都还在水生火热,我也很累了,哪还有心情去同情别人?可能亲眼见了那些黑奴的悲惨处境或许会很同情吧……但,其实我早就知道如今正是黑奴贸易最猖獗的时候,我管不了这些,所求的只是我们自己不做。”

    王珍道:“你气的是有损国体?气的是他们结党营私?要知道,他们是就算是结党也是为你经营,这都是你的心腹。”

    王笑没回答。

    王珍又道:“我虽没出过海,却与贺琬长谈过几次,对海外的情况也略有所知。这种奴隶贸易是什么样的我明白,其中血腥,绝不像爹所言的那般温和。

    但我们要开海,必会面对这些。我们不贩奴,列海诸国却都在贩奴。比如我们生产了白糖,他们却用黑奴种大片的甘蔗,那这生意还打得开吗?

    这还只是最小的比方,他们还有大片的种植园,除了甘蔗,还有大麻。更别说开采矿业,金矿、银矿,我们却永远只有丝稠、瓷器和茶吗?

    贺琬也不容易,他这辈子漂泊海上,为的不是自己的富贵。他说眼看着列海诸国每年运回去大批大批的金银。我们呢?连我们在海外的子民都与那些黑奴一样受尽他们的盘剥,这让他觉得很难受,可回过头看我们的朝堂之上,士大夫只会骂他们这些海商与民争利。

    问题是,这世间所有人都在争利,我们不争就行了吗?”

    王笑道:“大哥是什么意思?”

    “你就当不知道这事吧。”王珍叹息道。

    “你不管派谁出海,最后都会做贺琬这样的决定。甚至换了别人还会瞒着你,偷偷贩奴,银子还到不了国库。因为这就是当今海上的形势,在这样的巨利面前,没有人能阻挡,只能被卷进去。”

    “大哥让我装作不知道这事?”

    “是。”王珍道:“眼下拿了分红的都是什么人?小柴禾、秦玄策、唐节、刘一口……不管他们知道不知道这笔钱是怎么来的。

    他们都是为你出生入死的人,海贸的分红是你定的,多了这笔收益,他们会更坚定地拥护你。反之……”

    王珍停了停,又道:“郑元化的死讯传来,我昨天一夜都没有睡好。我在想,这次变法若没有外贸商行的那笔分红,谁也不知道局势会变成什么样……我很担心你,高处不胜寒啊。

    何谓‘为政’?分配利益而已。你不给功臣世袭罔替的特权,不给他们封地。因为你说要抑制土地兼并,那必然要给人新的财路。

    海贸这条财路就是你许诺给他们的,现在你不能反过头来又告诉他们‘这财路太脏了,这钱我们别要了’。”

    王笑想了很久。

    他忽然隐约又明白了一点点,为何这个国不适合走资本的道路?

    哪怕他这个现代的灵魂,也感受到了儒家传统思想与资本之间的剧烈冲撞。

    他还发现自己原先想得很天真,什么好好发展工业、正经进行海贸。

    没有资本的原始积累,没有巨利的催动,哪来的工业?

    人家奴役着数以千万、万万计的奴隶拼命采矿、种植,疯狂地洗劫着天地间的财富。自己这边却是一个自给自足的文明。

    就好比,别人看到一船一船的黄金,多得运都运不过来,拼命想让船走得快点,于是催生出了蒸汽机。

    自己这边难道是“晋王想要制作一个蒸汽机来玩,让我们做一个”,或者“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啊?”

    在这个时代,开眼看世界,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小时候在历史课本上骂一骂资本原姓积累的罪恶很容易,真回来了,面对的却是整个时代的疯狂趋利。

    那要么同流合污,要么还能怎么办?闭关锁国?

    王笑闭上眼,摇了摇头。

    王珍又叹道:“大哥是读圣贤书的,对奴隶贸易的抵触不比你小,说这些,心里比你还难受。但有两句话——水至清而无鱼、打天下易治天下难。

    郑元化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你若能明白……这事,就当都不知道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王笑仿佛没听到一般。

    良久。

    他身子微微一颤,睁开眼。

    “我知道怎么做了。”他缓缓开口道:“郑元化的死,教给我的不是只有警惕和教训,他还给我留下了我们传承数千年的……治理天下的智慧。”

    王珍微微一愣,抬起头问道:“你要怎么做?”

    “我行王道。”王笑道:“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

    王珍眯着眼,就那么看着王笑大步走了出去。

    他隐隐发现自己这个三弟似乎有了些……帝王之气?

    然而他想到近来兄弟之间探讨的那些内容,又觉这真是奇怪的观感……

    ~~

    三天后,孔兴燮进了宫,走进建极殿。

    他已经十五岁了,乃孔子的第六十五代子孙,是如今孔家的家主,当代衍圣公。

    自从王笑抄了孔家之后,衍圣公府已经失去了往日的特权,简单来说,孙家人也要自己做事才能养活自己。

    好在他们毕竟是诗书人家,人脉广阔,倒也都能找到事做。

    至于孔兴燮,因年数还小平时还要读书,朝廷倒也有给他发些口粮,分额相当于贡生,偶尔还要靠族人接济。

    就这样,王笑还怕孔家留在山东会仗势欺人,把他们迁进京城来,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孔兴燮平时也不敢表露出不满,反而揣磨出王笑为人处事的态度——自己只要不惹事,自食其力,那王抄家倒也不会刻意找自己麻烦……

    “义父。”孔兴燮恭恭敬敬在王笑前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王笑面上不显,心里却微微诧异了一下。

    他已经完全忘了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是自己的义子了。

    “近日,朝堂上有人弹劾贺琬,你是怎么看的?”王笑问道。

    孔兴燮低着头应道:“孩儿近来都在读书,并未……并未听说过此事。”

    “那你看看折子吧。”

    “是。”

    孔兴燮看了一会,不由沉思起来。

    其实这事他听一个族人说过,这是这两天京城的头等大事,有个叫姚启圣的小官,不仅弹劾了贺琬,还弹劾了王康、小柴和、秦玄策、唐节等诸多文武重臣,满朝哗然。

    但奇怪的是,这封奏折被王笑留中不发了,朝臣都猜不透王笑的心思。

    ——这种时候,问自己是何意呢?是因为那个官员是扯着孔圣人的‘仁义’之说弹劾晋王一党吗?

    孔兴燮思索着,却又不敢把王笑晾太久,只好道:“孩儿认为,这是捕风捉影……”

    话到一半,他脑中灵中一闪,又道:“就算是贺都督真的贩卖了些昆仑奴,那也是在教化野人,孩儿可以……以衍圣公府的名义为此事正名,义父觉得……可以吗?”

    “不必了。”王笑的声音让人听不出喜怒。

    “是。”

    王笑沉默了一会,又道:“海外有个小国,近来颁布了一个航海法案,规定别国制造的货物不能运到它的殖民地,比如不让我们的商船去印度,你觉得合理吗?”

    “孩儿不懂这是何意……这……”

    “我问你合理吗?”

    “不……不合理。”

    “那这些小国到处杀烧掳掠,对各大洲的原著民进行残忍的屠杀、掳掠奴隶,你觉得合理吗?”

    “不……不合理。”

    “那你认为该怎么办?”

    “打……打他们?”

    “我们暂时抽不出兵力打他们。”

    “那……遣使声讨他们?”

    王笑显然不满意,道:“如今海外狄夷横帆诸洋之上,杀各大洲之民,豪取强夺各大洲之物产、人口。我大楚泱泱大国,居天下之中,岂有坐视之礼?我有意派你出使列洋,以圣人之道教化七大洲五大洋之万民,你可愿去?”

    孔兴燮身子一僵,喃喃道:“孩儿……孩儿不知义父所言何意……”

    “你可知传教士?”

    “略有……略有所闻。”

    “为何那些传教士要跑来我们这里劝我们信什么上帝?我就不想信上帝。”王笑道:“我觉得,还是信孔圣人比较好……”

    “这这这……孩儿实在不明白。”

    “好,我说得简单一点,各大洲这些物资、人口不能再让这些藩夷小国随便抢了,世界急需有大国出来维持秩序,我大楚义不容辞该担起这个责任。

    但现在时机还不对,所以我打算先派一批儒生到各国教化那些化处之民,就像传教士一样……他们会宣传我们的仁德,教授我们的文字语言,在诸洋各国设立……嗯……孔子学院。

    那些原著民、奴隶,只要接受我们的教化,承认我们为宗主国,便可向我们申请庇护,若有强盗要迫害他们,我们可以出兵保护他们的矿产和作物。

    终有一日,我们要让四夷宾服、万邦来朝。而你,孔圣人的第六十五代孙,衍圣公,也该担起教化万民的责任,我要你去做这些儒生的象征,是‘圣人’,我要你把‘仁义礼知信’传播出去,明白了吗?”

    孔兴燮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

    “孩儿……还是不明白,我们不是没有兵力出海吗?”

    “现在没有,等你教化了那些化外之民就有了。到时候,我大楚水师所到之处,要有万民欢迎,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这‘箪食壶浆’就是我要你做的。”

    孔兴燮低声道:“到时候?孩儿……能不能问一句……那个……要去多久?”

    “你今年多大?”

    “孩儿十五了。”

    “你很好,等你再回来,就是年富力强的大人了。”

    “这……”

    “你不想去?”

    “不不……孩儿愿为义父效死。”

    “放心,你不会死,会有很多的秀士与你同行,贺琬也会派人保护你,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什么吗?”

    “教化万民。”

    “不错,你记住……孔夫子的话,要让世界都认真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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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人走了,王笑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当然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步一步做。

    但现实不是小说,问题不会等到他平定了天下、建立了强大的水师才出来。

    这世上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前进,没有人会等他准备好。

    有些事他必须尽早开始布置,这是时代的大潮,他不能规定潮什么时候来。

    但他决定用尽全力去把掌握这些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