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浣衣局出来,阿淼便开始偷摸着盘算着如何才能被征调去乾福宫侍酒,私心想着即便不能说话,或者能远远地看一眼瑞谚,聊以慰藉,也是极好的。
不过,月落阁只有两名宫女,大抵是轮不到征调的吧,如果是在盛华宫的话,也许还有那么一点机会。
想想还真是有些失落。
回到月落阁之后,阿淼才发现那取回来的几件衣裳,也不知被随意塞在了不知道哪个角落许久,揉得皱皱巴巴的,使劲地抖了抖,放入木盆中备洗。忽然,阿淼闻到一股异样的味道不知从何传来,四处闻了闻,那气味仿佛是从这几件衣衫上传出的,仔细嗅了嗅,果然。
阿淼顿时脸色一变,如果没记错,很久之前,她是闻过这个气味的,那个时候,言奕衡还在义国公府,曾经教过她有一种稀罕又奇特的药材,其性极为不稳定,若以火淬,便可萃得能克百毒之药,若以冰赋,得到的则是百毒之首的绝顶毒药,吸附性极强,不惧水洗,沾染之人不会立刻死去,起初只是感到疲倦,随着毒药日复一日深入,最后侵入心脏,慢慢虚弱下去直至死亡,且症状只似病死,别无任何异样,论此,令人谈之色变的额鹤顶红都甘拜下风。
而这药材的名字叫做,冰火蚀心。
这个名字让阿淼印象极为深刻,不仅仅是因为独特,更是因为它更加独特的气味,那种像是混合了花香和血腥味一般,却又极其清淡,轻易不会被人察觉的气味。
阿淼找了支棍子将衣服挑起放到鼻子下闻了闻,没错,的确是冰火蚀心。
她像是受了炮烙似地缩手,脸色同时变作灰黑,也不再去碰那衣服,只是失神地站着,过了许久,眼前竟莫名清明起来,慌忙找了一件旧衣服,将双手裹起来,然后将那几件衣服包扎起来放在墙角,点火焚烧。
“你在干什么?!”
竹影从屋内冲出来,见正在燃烧着的衣服,忙拎起水就要去灭火,阿淼一把拦住她:“这火灭不得,必须烧,娘娘最近还有没有从浣衣局取回的衣服,统统要找出来烧掉才行!”
竹影大为不解:“你在说什么呢,好端端的烧什么衣服,咱们娘娘就这么几身像样的衣裳了,你倒好,一来就要全部烧光,你安的什么心啊?”
阿淼甩掉竹影的手,奔进宋漪的寝室,也顾不得礼数,在宋漪惊异的眼光中打开了衣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一件地翻找出来,逐个闻起来。
“这件有,这件也有,还有这件,这件……”阿淼陆续翻找了数十件,一股脑儿全抱到庭院中,毫不犹豫地投入了那火里。
宋漪和竹影看着阿淼这像是疯了一般的举动,瞠目结舌。
当那些衣服全都被那把火烧成灰烬之后,阿淼方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跪在地上:“奴婢一时心急,冒犯了娘娘,请娘娘降罪。”
宋漪走到那堆灰烬面前:“你现在可以说说,为何会这样做了吧?”
“回答娘娘这个问题之前,请娘娘先容奴婢斗胆一问,娘娘最近是否时常感到倦怠,嗜睡?”
“的确如此,你如何知晓?”
阿淼站起来,走近宋漪,上下嗅了嗅,“奴婢再问娘娘,您这样有多久了?”
宋漪想了想,道:“约莫着,有月余了罢,只当是入秋困倦,你问我这些和烧衣服有何关系?”
阿淼便将发现冰火蚀心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宋漪,“奴婢想着,若是一两件衣裳,或许还是巧合,但娘娘几乎所有的衣裳都有此毒,那就不是巧合了,而是人为,娘娘近来的神思倦怠,包括咳嗽之症,皆与此毒息息相关。”
宋漪默然,若有所思地看着阿淼,良久,开口道:“那照你看来,我身上穿着这一身,是否也有毒?”
“奴婢方才闻过,娘娘这身衣裳却并无毒。”
宋漪侧身,在屋前的台阶上坐下:“你说的那个冰火蚀心,我还在千乘宫时也略有耳闻,看来即便我已至此,还是有人恨毒了我,用这样的阴诡手段要置我于死地……”
竹影早已被阿淼的话吓得脸色惨白。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口中喃喃地念着:“娘娘为了躲她们,已经躲到月落阁来了,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害死娘娘才甘心?”
“这还能有为什么,在这后宫,有人要你死,根本不会给你理由。”宋漪淡淡地说着,看向阿淼:“你我素昧平生,为何一而再地帮我?”
“奴婢只是不愿意娘娘受到伤害……”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说吧,你又要我还你什么?”
“娘娘是心怀仁厚之人,若是就此殁在这月落阁之中,恐正中某些宵小之人下怀,无论是为了身边之人也好,为了月落阁外那些娘娘在乎之人也好,奴婢只望娘娘能振作起来,珍重自身。”
“你对我说这些没什么用,我只想在这月落阁与世无争,了此残生。”
“可娘娘有没有想过,您的与世无争,在她们看来只是另一种争,只要您在这宫中一日,只要皇上还会站在月落阁外观望一日,这种事以后还会不断发生,防不胜防!”
“不要说了!”宋漪勃然大怒,起身来,“今日你太过了,再有下次,休怪我不看长公主的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