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一只灰色的鸽子从空中飞过,似一道闪电划破这看似宁静的静谧夜空,越过挑尖房檐,扑棱了几下翅膀,停在了上面,咕咕地鸣着,像是在等待着人来寻,没一会儿,又扇动着翅膀飞下房檐,落在一只手上。
成霖取下鸽腿上的信轴,将鸽子放走,转身进了屋内,将信轴递给了正在灯下看书的瑞谚:“王爷,刚接到的飞鸽传书。”
瑞谚打开信轴,取出信纸,展开来,道:“今日竟是迟了许多,莫不是有何变数……”
“王爷,据咱们的探子回报,永王回靖天数月,都住在城外的官驿,并未回府,而且几乎足不出户,也未见有何人去拜访他。”
瑞谚看完,将信放在火上烧掉。“宫里有什么消息,皇上和太后知道吗?”
成霖道:“应还是不知道,不过今日宫中传出消息说永王已托人送信给皇上说下月初三回靖天,太后已着尚宫局准备洗尘宴了,想来不日那请柬便会送到王爷手上。”
“四个多月了,他明明回来了却不告诉任何人,不回王府,住在官驿,他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会不会是咱们的人被他发现了,故意的引人上钩?”
“发现了又如何,本王也发现了最近常有可疑之人扮作寻常百姓的样子在王府附近鬼鬼祟祟,昨日在校场,聂卫也发现了,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是否故意倒无须在意。”
“王爷,宫中还有其他的消息,不知当不当让您知晓……”成霖说着,好像有些难以为继。
瑞谚却并未追问下去,而只以手扶额,看着成霖佩剑上的那个流苏剑穗,道:“成霖,本王恐又会对不起你和素尘一次了。”
成霖的表情变得有些木然:“为一人,守一生,应也没那么难做到。”
此时,素尘站在门外,默默地听着两人的对话,手中攥着一个木牌,双唇紧抿,眉头蹙着,神色惘然。
成霖出来的时候,两人相视间,却似一股淡淡的惆怅。
素尘拉住成霖:“你恨我吧,是我一直对不起你……”
成霖只是笑了一下:“我还不了解你吗,从小到大,你的任何决定任谁也改变不了,就算是我,也不能。”
“你真不恨我吗?”
“若是恨你能让你心里好受些,那么就当我是在恨你吧。”
“成霖,你别这样了,找个好姑娘,好好过日子吧,不要这样孤身一人了。”
成霖又笑了笑,摸了摸素尘的头:“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王爷当时眼睁睁看着阿淼姑娘进宫是何种滋味了。”
看着成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素尘只觉眼角有些湿湿的,这世上最难过的莫过于有负于心中所爱,她素尘这一生,注定就是欠成霖的,抬手擦掉眼泪,步子缓慢地走进书房,瑞谚见她进来,只说了一句:“你真的决定了?可想好了,这一去,你和成霖也许就此缘尽。”
素尘回头望了一眼门口,墨黑的夜色将空空如也的门口填得不留一丝空隙,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还是期望看到什么,只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木牌。
对于永王瑞诚的突然回京,同样感到措手不及的还有瑞清。
自打得知距下月初三仅有二十日的时候,瑞清便开始莫名焦虑,眼下有一个七皇叔瑞谚借口虎符被收回赖在靖天不走,却每日风雨不改去校场练兵这事就已够让他烦恼的了,现在突然又回来一个贤名在外而城府更深的五皇叔瑞诚,这两个人的存在让他如坐针毡,芒刺在背,这日一下早朝,瑞清迫不及待地去往了寿慈宫。
刚进寿慈宫大门,阿贞迎来道:“禀皇上,太后正和长公主殿下对弈,吩咐在此局分出胜负之前,任何人也不得打扰。”
“母后和卿涵?在下棋?”瑞清心生疑虑,他这个妹妹成天跟假小子似的,说她舞刀弄枪还可信,但对弈这种需静心平性的事,怎么也不能和卿涵联系在一起吧?
“连朕也不行吗?”
阿贞叫人搬来一把椅子:“回皇上,太后说了,若是皇上来,也请先在此安坐等一等。”
瑞清抓耳挠腮,却无可奈何,只得坐下来,接过茶水就是一口,当即又喷了出来。
“这什么茶啊,这么烫,想谋害朕吗?”
阿贞和一众宫人慌忙跪下:“奴婢们不敢,皇上恕罪,立刻给皇上换一杯凉的……”
瑞清察觉自己失态,长袖一挥:“不用了,都下去吧,别烦朕!”
宫人们退下之后,瑞清并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坐立不安,这一局棋,下得也太过漫长了。
寝殿内,秦氏手持一颗白子,看着棋盘,手指不停地一下下点着,似在深思熟虑。
卿涵往宫门口望了望,道:“母后,您再这样举棋不定,我看皇兄指不定还得急成什么样呢!”
秦氏依然盯着棋盘:“落子无悔,自然是得好好思虑,急不来的。”
“母后,就让皇兄进来吧,要是真有什么耽搁不得的国家大事呢?”
“他进来,咱们母女俩这盘好棋就被毁了。”
“可是,您这样把皇兄晾在外面也不是办法啊……”
“就这了!”秦氏将手上的白子落到了棋盘上,抬起头含笑看着卿涵。
卿涵看了一眼,撅起嘴:“不下了啦,每一次都输给母后。”
“你这个性子,给你请再高明的师傅也教不了,对弈就是博弈,博的是性情,弈的是人心。”
“母后,女儿本来就不爱下棋嘛,您为了挡住皇兄拉我来下了一早晨了,下次再有这种事找丽妃好了。”
秦氏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头对阿贞道:“看样子也差不多了,去请皇帝进来吧。”
卿涵起身走到秦氏身后,捏了捏秦氏的肩膀:“女儿学不会棋,但可以给母后捏捏肩啊,母后为前朝后宫辛劳,也是该放松放松了。”
秦氏笑着拍了拍卿涵的手,对阿贞道:“谁说养个丫头没用,哀家这个女儿就最贴心了。”
说话间,瑞清快步走了进来,虽仍有焦虑之色,但已无方才阵脚大乱的模样。
秦氏拿起一杯茶,吹了吹漂浮的茶叶,抿了一小口,道:“皇帝心情可平复了?”
“母后,您知道五皇叔回靖天的消息吧?”
“昨日,你五皇叔就着人来报了,哀家已着尚宫局开始准备洗尘宴了,皇帝是为此事有所不安?”
“五皇叔为人一贯无事不登三宝殿,素来无事都是在南海郡过他的逍遥日子,现下为何突然奏报要回京,儿臣不得不多加思虑二三。”
“那依皇帝的意思,永王此番回来,所为何大事?”
“五皇叔在外一向有礼贤下士的美名,麾下门客如云,都唯他马首是瞻,儿臣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