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佳氏来过的当晚,雍正翻了尼楚贺的牌子。
御前太监提前通知了昭华殿,刚到戌时,御驾就到了。
尼楚贺迎了皇帝在内殿的罗汉榻上坐下,二人下了两盘棋,夜就深了。
明明到了歇息的时候,两个人却都没动。
尼楚贺真佩服雍正,明明是早有预谋,偏偏装的一本正经,处之泰然。
想等着她主动?没门。
尼楚贺漫不经心地又拈起一颗白子。
雍正抬眸看向她,目光微暗。
这是生气了?忍不住了?
尼楚贺捏着棋子,没落下,浅笑吟吟看着他,“皇上也好意思,把这种事说给怡亲王,臣妾不要面子的吗?”
雍正面颊陡然一热,强撑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眸光更加深邃,“珍儿,适可而止。”
明明是警告的话,却无一丝威慑力,仿佛只是恼羞成怒,维持自己皇帝的威严。
却不知哪里有什么威严?分明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光是外表吓唬人,内里那点东西早被她看透了。
尼楚贺真想不到,这样一个霸道又唯我独尊的皇帝,却能在她面前脱下那层吓人的伪装,变得一点也不像那个史书上的雍正。
若他当真不耐烦了,大可转身就走,年轻又知趣的嫔妃有的是,没必要在她这儿受委屈。
实则尼楚贺现下对他的宠爱已经抱了无所谓的态度。
最有利争宠的年纪已经过了,再做那些拈酸吃醋的事儿就掉份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反正孩子和地位都有了,她完全可以凭着过去的情分就这样过下去,至于正大光明后的诏书上写的是谁的名字,她心里大概有数,又何必再勉强自己做那些不符合身份和意愿的事?
即便下半辈子雍正另宠他人,对她也无甚影响。
没想到雍正对此事会如此在意,如此执着,竟找上了怡亲王,让兆佳氏来劝她。
人越老越怕寂寞,随着孩子们越来越大,将来会不再需要她,而她自己总归还是要在剩下的日子里有个贴心的人陪着。
而这个人除了雍正,貌似也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乌悦宸可以陪她,但终究不是那个融进她的生命中多年的人,其实这么多年的陪伴,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而这个男人貌似也已经习惯了她。
既然在他活着的余下的生命中没有别的可能,那何不就这样平平淡淡地相处下去?直到他消失在她的生命里,两个人的命运彻底断开,她才有可能去追寻别的可能。
不得不说,有时候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比男女之情更可怕。
它不会像爱情一样,让你失去一个深爱许久的人就受不了,活不下去,却会让你对一个陪伴已久的人产生理所当然就该在一起的错觉,仿佛除了他,没有人能再对你如此包容,没有人能再给你如此安逸的生活。
她不是一个传统的人,不会因为只被这一个男人拥有过,就非他不可,也不会因为孩子就勉强自己一辈子吊在这一个男人身上。
但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尼楚贺还是愿意陪他过完余下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