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少夫人和将军一样,都十分喜欢孩子,对她的孩子们也表示了欢迎,这样她就彻底放心了,既然大将军夫妻如此礼遇,她打定主意从此会一心一意的伺候小公子。
但是,在这院里待了几天,庞大婶才发现,小公子并不是她认为的和庞小妹差不多大,而是已经两岁多了。只不过公子到现在不会走路,不会说话,连最基本的起卧也做不到。
这不是传说中的“软骨娃”吗?庞大婶惊疑地捂住自己的嘴。
想一想大将军和少夫人那样好的好人,孩子却得了罕见的疾病,庞大婶深深觉得老天不公,更加用心照顾起可怜的小公子来。
这一进胡家的“将军府”就是几个月,庞大婶做事勤勉又肯用心,少夫人越来越倚重与她。
一日,大将军来骊靬带来了一个口信,说她的婆家天水郡庞家来人了,在府城找寻她们母子许久,后来打听到都护府得知了她们的消息,求马腾给庞大婶送了信来,要接她们母子回老家去,因为庞老爷子与老夫人双双卧病已经不久于人世,千叮万嘱了要见一见四房的孙子。
庞大婶听闻不忍拒绝,但担着照顾小公子的差事,颇有些为难的踟蹰不决。
少夫人向来体念身边的人,见是这样要紧的事,便催着庞大婶赶紧收拾了回去,还担心路途遥远特意多给了她盘缠,让她安心去侍奉两个老人,等那边事了了再来西凉府。
“将军府的大门随时欢迎你回来。”少夫人拍着庞大婶的手笑道。
庞大婶一直都非常感激大将军夫妻,虽然来骊靬才几个月时间,但她们母子生活的安逸温馨,再也不必为一日三餐的来源发愁,将军还安排了她的两个孩子到胡家的家学里去读书。
所有这些都让庞大婶留恋不已,只是家里既然来寻,她不得不暂时离开。
坐着马车离开骊靬的时候,庞大婶想好了,等那边的事情结束,她必定快点回来,好继续到夫人身边伺候。
都说老天无眼,庞大婶深以为然。没想到那次的离别,成了自己与夫人和公子的最后诀别。
等她到天水郡老家,老爷子与老夫人已经作古,她只赶得上老人家的尾七。
为人子者自然披麻戴孝又是一番凄凉,想到死去的夫君庞大婶内心的悲伤化作泉涌的泪水,趴在庞家的祖坟里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逝者已逝,纵有千般不舍和思念也已成了过往,七七之礼一过,庞家彻底四分五裂,把仅有的一点家底子拿出来分了分,便都各自关起门来过日子,生怕别人沾染似的。
庞大婶早已领略过这世间的冷暖,并不计较分家的公平,也不计较得到的多寡,反而一气变卖了庞家分给她的东西,带着那为数不多的银钱踏上回西凉府的路程,最起码在那里她和孩子们还有一个残破的家,还有需要她的人。
这一来一去,就是将近一年。
庞大婶信心满满的回到凉州城,却得知大将军出征打仗去了,而夫人与公子竟已死去月余。
这怎么可能?庞大婶不敢相信,跑出去找人打听,满城里风言风语说的都是都护夫人私通,生下的孩子更是妖孽,被绑到骊靬城中心活活烧死了。
胡说,都是胡说!庞大婶跌跌撞撞的跑回自家破旧的小院子,失魂落魄。
夫人高洁,又与将军伉俪情深,怎么可能做出那等丑事?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死她的。还有公子,他才多大?听说他的病都好了,成了能说能跑的健康孩子。
这是多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夫人曾经说过等公子好了,就让他和自己的孩子结拜兄弟,孩子多了她看着开心然而,公子怎么就变成了妖孽?
庞大婶跌坐在自家的院子里,哭一会儿夫人,又哭一会儿公子,把一切希望寄托在征战未归的马腾身上,等将军回来一定会查出残害夫人和公子的凶手,她就等着看坏人的下场。
哭过之后,日子还是要照常过下去。
庞大婶重新拾起自己的营生,每晚到街角去卖宵夜,维持着母子四人的开销,而庞德兄弟俩又像个野孩子似的满街晃荡,庞大婶没有能力供应他们去继续念书。
等啊等,盼啊盼,马腾终于回来了,带着西凉军的残兵败将。
庞大婶听闻马腾归来,第一时间找到都护府去求见,见到马腾的第一句话就是:“将军,您可要为夫人和公子报仇啊!”
马腾面色憔悴,完全不是庞大婶初见时的英武俊逸,他胡子拉渣红着一双眼睛久久不语,好半天才说:“大嫂,你先回去吧!”“
庞大婶不解,盯着马腾看了会儿,愤然道:将军,您莫不是听信了那些流言蜚语?夫人她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公子更可怜才刚刚病好就被奸人害死了,您一定得为他们母子报仇啊!”
马腾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沉沉道:“我知道。”
“您知道?那就快点找到凶手,不能让夫人和公子走了都含冤受辱。”庞大婶的眼泪哗哗流下来。
马腾摆摆手,过来一名亲卫,他吩咐道:“好好送大嫂回去。”
说罢便再也不理会庞大婶的哭喊,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后堂走去。
庞大婶分明看见拐过帘幔时,大将军面颊上的一片水光。
她擦着眼泪离开都护府,想到夫人和公子即将沉冤得雪,心里又疼又悲。
可是,等了好多天,没有任何关于都护府的消息传来,庞大婶又去求见马腾。
这次,门口的侍卫没有让她进去,说将军吩咐了她再来不必放进去。
庞大婶气得在门口叫骂,难怪不见关于夫人和公子昭雪,原来竟是他马腾相信了小人的挑拨,不肯去查办奸人。
“什么夫妻情深,什么父子连心,在大将军眼里都是狗屁不值的东西!”庞大婶跳脚大骂,最后被门上的侍卫拖到了远处。
见马腾如此无情无义,庞大婶望着骊靬的方向又是一番悲从心头来,哭了良久才无奈回了家里,并下了决心,以后与马腾老死不相往来。
话虽如此,又不免在心中暗暗耻笑自己,人家是什么身份,难道还愿意你这个破落户拖儿带女的去烦扰?想了想恼恨了半天,最终也只能无奈长叹一声。
不成想过了几日,那位让庞大婶气恼不已的都护大将军竟然亲自登门了。
庞大婶看着明显瘦削了的马腾,气咻咻就去关门,嘴里道:“这位爷您这是走错门了吧?”
马腾一手撑住破旧的门板,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大嫂,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已经替你的两个孩子安排好了学堂,明日就送他们去读书吧!”
庞大婶愣了愣,但耿直的她还是冷笑了一声道:“倘若读书却不明理,连该保护的人都护不了,那读来有什么用?还不如当个粗鄙之人,只知道吃饭睡觉的莽汉活得未必不称心。”
马腾颇为无奈,但面色冷了下来,坚持道:“无论如何不能耽误了孩子。”
见庞大婶又要拒绝,马腾沉声一字一顿道:“我的孩儿已经没有这个机会了。”
庞大婶瞬间便心软了,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渐渐红了的眼眶里似乎有盛不下的忧郁,欲言又止的神情里也有那么多的颓败。
或者他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庞大婶重重叹了口气,转身往屋里走,已不忍心再去拒绝。
第二日开始,庞德和哥哥庞柔兄弟俩就开始正式入了学堂,直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