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这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柳奕从空间里退出来。
这——
感觉太别扭了。
这天的后半夜,柳奕没有再进入空间。
即使她努力想忘记空间的存在,不论是哪一个,不与它们有任何联系。
就连嗷嗷待哺的猫仔,她也不去想,不担心。
但她还是做梦了!
“因为……守恒啊!”
一向讨厌动脑筋的柳奕,竟然在梦里开始了思考。
“你死了……就会飘散天地间……”一个声音说,“轻轻地敲打谁的窗。”
她不由自主地东想西想。
“飘散……天地间……”
“你死了……”
那个令她烦躁的声音来来回回地在她的脑子里撞来撞去,变成了回声。
“它不会消失,也不会产生。”
“你们的世界里,是不是物质守恒?”
“……道理是一样……是一样……”
睡着的柳奕被那萦绕不息的声音吵得生气。
“你的种子发芽了吗?”一个小孩儿问她。
柳奕摇了摇头,眼睛又一次眯了起来。
“我的虫卵,不能孵化呢。”说话的小孩和她面对着面,他们的个头差不多高。
“我想把它送给阿妈呀……”那个有着一双明亮漆黑大眼睛的孩子,五官清秀,又有着深邃的轮廓,叫人一眼难忘。
柳奕第一次看清了梦里的人具体长成什么样子。
孩子小心翼翼捧着一片绿色的树叶,叶片上沾着几粒小小的虫卵。虫卵浅浅的黄色,几近透明。
“阿月,走啊,我们去看看阿妈在做什么……”
“阿月……走啊……走啊……”柳奕的脑子里嗡嗡作响,开始有了回声。
她拍拍脑袋,有点见鬼的感觉。
黄色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孩子,长发黑亮,他跑在她的前头,双手捧着树叶上的虫卵,一路翻山越岭。
她跟在他的后面,总有些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们都赤足奔跑着,穿越了树林和荒草丛,一条灰黄杂毛的狗子跟在他们左右——
“快跑啊!”长发的男孩儿笑着喊一声。
“快跑啊——跑啊——”起伏连绵的群山也开心地大喊。
杂毛的瘦狗汪汪叫着,跑到了他们的前面。
清澈的河水,从女人的指缝流淌而过。
在阳光下劳作的女人,撩了一下黑色的长发,颈项间成串的贝壳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让她有一种生气蓬勃的韵致。
“阿妈……”男孩只叫了一声,就似乎已得到无比的满足,忘记提出原本要接下来的要求。
他欢呼一声,朝干燥细腻的灰白泥土里蹭了蹭自己的脚丫。
继而跳进面前成堆的泥土里,和原本正在和泥的女人一起踩踏。
水、泥土……有时候是细细的沙土还有稻谷的糠麸,女人温柔的大脚缓慢地起落,将它们挤压糅合到一起,仿佛产生了胶质。
“阿妈,捏的是狼崽吗?”男孩围着女人打转,脖子上的兽齿也欢快地跳跃,“连缺的耳朵都是一样。”
戴着贝壳饰品的女人手里,托着一条小小的泥塑的瘦狗。
那杂毛的狗子也围着孩子和女人欢快地跳个不停。
它很高兴,却不知道自己为何雀跃。
它的尾巴也摇来晃去,就像它的叫声一样停不下来。
汪汪的吠叫声在山间回响,听起来像哐哐——哐哐!
木柴,升起了火——呼啦,呼啦啦——有风吹过,它们在成型的泥坯上燃烧。
……山野间奔跑着赤足的孩子,他的身前身后不再有来回蹦跳的瘦狗。
他早已经忘却了干枯树叶上未曾孵化的虫卵。
“阿妈,它如何才能变成真的?”半大的男孩问。
他的手里托起了一个小小的,灰黑泥塑。
它那么坚硬,就连缺的耳朵,都与原来的瘦狗一样。
“呼……”女人轻轻地呵一口气,揉了揉男孩额头上青紫的痕迹。
“呼……”她又朝小小的塑像呵出一口气,布满生活印迹的双手,仔细地抚摩过黑灰的泥塑。
“咦——”她顺了顺儿子黑色的长发。
“用这泥巴捏你的时候,”女人说,“阿妈吹一口气,你就活了。”
“呼……”女人又吹了吹手里的瘦狗。
“你晓得,泥巴里原来是没有灵魂的。”
“阿妈帮你再吹一吹……”贝壳的项链发出叮当的清脆声响,“或许再努力一点,它就回来了。”
“阿月!”长长黑发的男孩认真地说,双眼黑得明亮,“你也要帮我吹一口气啊!”
呼——
柳奕长长地呵出一口气。
她看见掉落在她的“树枝”上的一片小小尘埃,轻轻地,羽毛一般,飞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