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没了耶。”芽姊儿一笑,“止有俺嫂手织得素绢二匹。”
芳娘微微一愣,面上着难,“如此,亦不够俺家的丁税耶。”
“阿嫂亦莫心忧,”芽姊继续道,“为怕着不够使用,俺满又多纺得了几斤丝线。”
这么说起来,略凑一凑,她家的事情竟足够对付了?柳奕心想。
“俺家向也不曾粜买过绢帛,”芳娘略点了点头,“动问芽姊儿,如今个绢价几何?丝价又几何?”
“俺家哥哥满近日里称道柳大哥为人最爽快,阿嫂恁也是极好相与个热心肠——俺便亦不敢相瞒,”芽姊儿又道,“俺二哥前几日方去了李家集,回说今年个绢价,便比往常倍半有余。”
“便直甚数耶?”芳娘摊开一手五指翻了个来回,又伸直两根手指,问是否十二石一匹。
芽姊儿依然笑了摇头,“倒比阿嫂说来,还多些儿。”说着伊也撮了一手的五指。
那表示不是十二石,而是十五石?
柳奕看得很方了,这哪里是什么丝绢的价格,怕是明明在买年猪,而且还是顶顶肥壮、不下二百斤的大肥猪!
这价钱要上天啊?
“待到秋后,恐也只多不少。”芽姊儿却放下手指,极淡定地补充了一句。
价钱这么贵,柳奕悄悄在后头扯着阿娘的裙带,一匹绢十五石,三匹绢四十五,加上三斤绵……别说她家今夏的小麦,就加总今秋的粟和豆,都白干了。
“俺家元是划算着再凑些儿丝茧,”芳娘不好意思地一笑,“现成有素绢,的能省却了不少工夫手脚。”
“俺家着实亦没恁多米粮……”芳娘所顾忌的是,没有人会这样痛快一口就将自家的粮圌掏个漏底,不管拿不拿得出那百十石的粮食,她家也不可能这样过日子。
芽姊儿叹一口气,“俺家多有了五斤绵线,莫若阿嫂看看?若还堪用,便……”
柳氏依旧摇头,“俺家便搭上终年的口粮,恐也未必够粜换得半箔丝茧。”
芳娘打断了对方的话,柳奕自然也无话可插嘴。
“……实还有些儿往年的陈茧。”椿芽儿白白的小脸带着一丝惋惜地道,“俺恐怕柳家阿嫂未必合用。”
“不蠹不潮,倒也无妨。”
柳氏看过了椿家的“陈年老茧”,满意地拿了几个给身旁的柳奕看看。
这么重要的生产资料,椿家收藏得挺好,洁白的丝茧果然一点也没变黄。
关键,它们应当还是活的,而不是干茧……这哪里会不合用了?
只是蚕茧本身没有半成品的丝线、或成品的绢匹价钱贵而已。
芳娘最后与椿娘达成的价格只算在了挨边六斗不到。
并且也与椿家说好,她们暂时地先粜换足够纺织一匹绢的丝茧,还止付个定金。
是的,直到要最终定价的时候,带孩子去出恭的椿升媳妇才再度出现。
傍晚之前,柳全便从豆子地里返了家。
他下到地窖里,翻出几个大大的竹箩筐。
往年,他家收下粮食,都要用这些竹筐。
上以一编竹席绕了好几圈,称为圜。地窖下头则厚厚洒好一层干燥的柴灰,再覆盖上一层木板。
这竹筐与竹席围成的麦圌,便是他家存放粮食的小小仓库。
五亩地的麦子,实际都装不满两个这样的麦圌,即使它已然很小了。
然而今年他家也满用不上它们。
因为他马上就要把新晒成的小麦,趁着天黑,挑到椿家去。
柳奕坐在门边,等着她爹回来。
与椿家人说好的,这里送了小麦去,柳全顺便就把丝茧又挑回来。
都是差不多大的年纪,柳奕郁闷着,人家怎么就能做主谈生意了?
人比人确实可以让自己变得沮丧,心情还有点糟糕啊!
或者只能说,椿家的兄妹正应了那句话,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原来十二三的小姑娘真的可以当家了!
柳奕使劲儿嘬着嘴,跟自己生闷气……嘬着嘬着,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
一低头,柳奕朝手里吐出一样东西来……
她怎么完全忘记了还有这回事?
“娘啊!”
正在后院外头上茅厕的芳娘,便听闻得女儿一声惊呼。
“咋了?”她急忙系着裙带一路飞跑。
待进了院门,正见着女儿呸地吐出一口唾沫,还摊了手心举给她瞧。
四周皆是一片晦暗不明,今天又没有月光,“咋了?你倒是说话!”柳氏一声大呵。
“俺掉牙了——”柳奕带着要哭的语气。
“掉牙?”芳娘愣住了……
对,她女儿今年虚岁有八,实际么,七岁,正是当换乳牙的年纪。
返老还童,真不习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