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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七章 白玫瑰赠虞美人

    “唱念做打,越剧的确更注重伶人的唱功,我觉得这点跟清音很相似…”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如此一番好戏,自然引得梅兰芳大剧院中的观众和戏迷们痛呼过瘾,藏身于观雅楼中的翁怀憬对飞花名伶尤为出采的唱腔亦予以了很高的评价:“吴老板她们在各自腔调中揉入了丰富的个人情绪,让表演的感染力攀升了一大截。”

    “缠绵的吴侬软语很适合用来演绎梁祝的悲欢离合,当然伴奏也很重要,像《柳萌记》加的武场伴奏(注1)就很突兀…”

    与翁怀憬听曲时的侧重点稍有不同,晏清一直在分心扒配乐,他接腔搭话时说的内容也偏向伴奏这块:“这折〈楼台会〉配乐差不多都是在走悠扬缠绵的路子,越剧在音乐性上果然有其独到之处,以鼓板节奏为衬,演员紧打慢唱中腔调随不同板式有序变化起伏,弦乐旋律的轻重缓急也很立体,等等…”

    没忘记他还有补完《梁祝小提琴协奏曲》的任务,默默打谱研究好半天后晏清暗叹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折越剧在其与时俱进中不断优化,而相应的伴奏曲调亦是更迭频繁,较之前世五六十年代的版本已是天差地别。

    但好在功夫不费有心人,晏清终于还是凭借自己出色的音感发掘出了一小节吻合梁祝小提琴协奏曲调式的旋律,电光火石的功夫,他起身探到窗前,左手极自然向后一伸,打算拉上旁边看似仍在专心赏戏的翁怀憬。

    「挡住窗口,你想干嘛呀?」

    哪知翁教授反应极快,稍稍闪身,微微后仰,凝眸对视向他,天鹅颈高高耸立与晏清直直对视,翁怀憬粉腮通红,简直将抵防写满俏脸。

    俯仰之间,晏清有被心上人流露出的可爱俏皮惊到,他扭着头讷讷解释道:“不是,小格你误会了,刚那段中胡导入的过门听出来没?有没有一种似曾相识的…”

    “没有,倒是这一幕似曾相识,我还以为某人又要栽倒呢…”

    将信将疑观察一番男人清澈的眼神,翁怀憬盈盈一笑后,大方将右手递给晏清紧紧握住,起身跟到他身后,透过缝隙看了眼舞台底部两排乐师,翁教授轻声继续补刀:“上回在媛媛家摄影棚就算啦,要知道你是有不少前科的。”

    还没来得及等晏清叫冤,恰好此时越胡手又以复调重拉了遍适才那段过门段落,主奏乐器出手,搭配一众板胡、二胡奏乐的烘托迎合,让这段过门更加细腻婉转。

    …

    『~do re la do mi fa mi~』

    …

    哼唱着过门桥段中一段调式,翁怀憬眸中溢彩流光,用力拉了拉晏清,她轻轻踮了踮脚尖:“啊,对,就是这儿,原来你那天就是在尾调这做了些变奏。”

    “对啊,中胡灵敏性偏弱,音色过于浑厚,很难单独撑起较快的华彩…”

    十指相扣,初恋清心中一荡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刚居然以为我想使坏。”

    “哼,要你管…”

    霞飞满面,傲娇憬恼羞成怒却不抽回柔荑:“还不赶紧竖起耳朵继续听!”

    绍百这折《梁祝·楼台会》乐师阵容空前强大,在笛、笙、箫、越胡、鼓板,二胡、古筝、扬琴等传统乐器外还纳入了像键盘合成器、大提琴,低音提琴等西式乐器,伴奏乐师多达十六位,演出美轮美奂精彩纷呈,但由于改编创新较大的关系,在谱曲素材这块晏清其实收获寥寥。

    倒是紧接着登台的沪海越剧团,一折《梁祝·十八相送》给了晏清一出惊喜,表演尚显青涩的纯新伶阵容搭配着中规中矩的九人伴奏团,旋律调式的风格出乎意料极有嵊州地方骨子老戏的味道,连翁怀憬都找出不少与已有部分雏形的小提琴协奏曲呈式部结尾章节〈十八相送〉、〈长亭惜别〉相似的段落。

    明明后续节目单上还有折《红楼梦·想当初》,以及好几出黄梅戏,可翁怀憬心里记挂着车后备箱里的隐秘,她籍口着散场时人多口杂提议俩人先行离场,怀揣着同样的心思晏清当然没意见。

    悄悄携手同来,又原路相牵返回,此刻的帝都正值倦鸟归林灯火通明时,街上人少车稀,还没等功率调到最大的空调将车厢彻底烘暖,晏清便已载着翁怀憬顺利回到万寿寺路一号院楼下。

    “要不就停这吧?开进去再出来多麻烦…”

    慢慢悠悠系上披肩围巾再拎好手袋,翁怀憬对晏清全程做着深呼吸,试图和空调一道吸光后备箱溢出玫瑰芬芳的幼稚行为洞若观火,抿唇忍住笑意,她作势要解开安全带:“我走回去就好,今天收获很大,明天下午咱们继续…”

    “别!我…”

    车速已降得很低,晏清哪知道翁教授的心思,轻点刹车,慌忙捉住心上人的手,俩人视线迎头撞上,他眼底澄净之余略显仓惶:“我还有首歌没唱给你听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唱…”

    任由右手被握住,翁怀憬左手撩了撩垂散的青丝,对视中的她目光温柔又坚韧如丝。

    「我忙着做空气掠夺者啊!找什么理由呢,开车唱歌不安全…」

    然而话到嘴边晏清选择了从心:“我是舍不得,想和你再多呆一会。”

    “那好吧~”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话,翁教授愉悦抽回手,坐姿又调回优雅的公爵夫人倾斜坐,她眼观鼻,鼻观口声若游蝇提醒道:“诶,后边的车都要催你了。”

    “要得儿!”

    终于晏清还是开进了地下二层,如同他预演那般将车头朝里停在了电梯口边,维系着风平浪静的俩人,其实这会心跳都很剧烈。

    “车里好热,空调开得太大…”

    扫了扫周遭刚好四下无人,晏清见机悄悄拉下后备箱开关,先前准备好的伴奏和唱歌的打算被他忘得精光,心中打起鼓来的晏某人望向翁怀憬,语气期期艾艾:“不如下车走走?”

    “嗯,好。”

    料到晏清心里正在想着送花的惊喜,翁怀憬推门下车的动作很干脆,借助着车身的遮掩,稍作深呼吸,对着车窗玻璃快速照了照镜子。

    「后备箱里没有琴,应该不会是清唱《la vie on rose》,应该不至于表白吧,那送话时他会说些什么呢?这无垠的宇宙对我都是虚幻;你才是,我的玫瑰,我全部财产…抑或者是:在我荒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后的玫瑰…」

    从莎翁的十四行诗猜到聂鲁达的二十首情诗与绝望的歌,绕出停车位的几步路翁怀憬走得很慢,她在心间默默揣测着晏清的开场白。

    “有种玫瑰,花语尤为傲娇,也是我喜欢它的原因,像极了我心爱的姑娘…”

    头一遭将爱意直白袒露,晏清紧张到心脏快要猝停,与生俱来的表演肌能控制和磨练多时的台词功底就像完全消失殆尽一般,他将各种共鸣通道都打开才颤抖着说完这段话:“…翁怀憬,我将玫瑰藏于身后,永怀憧憬与你赴约…”

    「这断句,算是表白么?我…」

    虽说心理准备做足,可晏清投来的目光实在过于灼热,事到临头翁怀憬还是耐不住羞意,将视线一错徜徉向他身后高高撑开的后备箱。

    满舱静候许久的白玫瑰终于在此刻重见天日,色若朝阳照初雪,柔似清秋白月光,一瓣瓣,一束束汇聚成一汪静沁的花海,那层层绽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