择安稳度日的修者早已离去,返回了玉珠峰顶,而那些修为远高于他,选择为了天阙之匙冒险一搏的修者,也早已经堕入了深渊尽头。所以,只有凌瑀一个修为不及圣皇子等人,而又不甘心放弃的修者在苦苦挣扎着。此时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施展圣龙渡身法了,深渊之下的寒意刺入凌瑀的骨髓,寒气钻入他的五脏六腑,使得他的血液都好像冻僵了似的。无奈之下,凌瑀只好祭出了若木叶。这是之前凌瑀从皇甫龙辰那里夺来的,是与扶桑木齐名的神物,以它代步,凌瑀也能稍事休息。
深渊之下暗无天日,让凌瑀忘记了时间。他驾驭着若木叶潜行了很久,久到甚至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要沉入深渊之下。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阵厮杀声从远方传来。在听到自深渊下传来的喊杀声时,凌瑀还以为是先前落入深渊的修者已经开始抢夺天阙之匙了。可是在他细心聆听之后,脸上却浮现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因为通过传入耳际的厮杀声,凌瑀可以确定,那不是修者相互拼杀的声音,而更像是两军交战的声音,在深渊下方,如同有一处古战场,敌我双方短兵相接,出手果决狠厉。甚至在听到那一阵阵兵刃相击和士兵怒吼的声音时,凌瑀仿佛就立于战场之上,遥望千军万马,如破竹之势打入敌方阵营,血染疆场。
渐渐地,凌瑀感觉一股疲惫感涌上心头,他眼皮发沉,昏昏欲睡。虽然界在他的识海中不停提醒,但听在凌瑀耳中却如同隔着一片茫茫大海一样,深邃,模糊。界的声音逐渐离他远去,战场的声音涌入他耳中。
就在这时,一道滚烫粘稠的液体突然喷在凌瑀的脸上,使得凌瑀瞬间“清醒”了过来。他猛然睁开双眼,朝着四周打量而去。在他眼前,没有圣皇子和渡九仙等人,也没有南宫羽和昆仑妖王,更没有大君主和道一。此时的他正立身于一片荒野之中,他的脚下是无数的尸体,有些尸体被洞穿了胸膛,有些尸体身首异处。即便有些士兵还未死去,但也重伤倒地,痛苦地呻吟着。凌瑀目测了一下,至少有数万人倒在了战场中。
荒野中横尸遍野,即便活着的士兵,也早已杀红了眼。他们的眼中或是流着热泪,或是充满了愤怒,或是弥漫着胆怯。天际已经失去了蔚蓝,被狼烟填满,一片荒凉。烈日的微光被遮挡,堪比黄昏。凌瑀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发现他的身上和手上沾满了鲜血,那是敌人的鲜血,是被他斩杀了无数生命的鲜血。长戟和宝剑随意丢弃在战场中,有些兵刃还插在死尸身上,兵刃上的鲜血还未干涸,顺着剑刃缓缓滴落。凌瑀身着铠甲,这副铠甲的样式与士兵略有不同,看样子,他应该是一名小头目。地上的枯草已经被染成了血色,最后汇聚成小河,朝着远方流淌,触目惊心。在前方,是凌瑀的手下在与敌人交锋,战事胶着,难解难分。
“凌哥,敌人援兵到了,兄弟们顶不住了!现在将军还没有要求我们撤退,我们该怎么办?”正在凌瑀失神之际,突然从前方跑来一名年轻的士兵,对凌瑀焦急地问道。这名士兵只有十七八岁,眼神却很凌厉。
在一瞬间,凌瑀好像记起了什么似的,他“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是一名士兵,跟随将军南征北战,最后成为了一名百夫长。此时,他正追随将军与敌国交战,在敌众我寡之下,他们已经坚持了整整三天。
“既然将军没有下令撤退,那我们就与这帮侵略者血战到底,即便拼尽最后的一兵一卒,也要守护我们的河山!”凌瑀似乎受到了战场中那股生死边缘气氛的影响,他紧紧地咬住牙关,对身边的士兵沉声说道。
听到凌瑀的话,那名士兵咬了咬牙,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朝着远方奔去。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阵破空之声从前方传来,紧接着,凌瑀看到在敌方的骑兵背后,出现了近万人的弓箭手,他们手握长弓箭羽,对着己方展开了疯狂的攻势。而刚才还对凌瑀请示的那名士兵,在箭雨之下被十几根利箭同时射中,利箭穿透了他瘦小的身躯,将其狠狠地钉在了地上。望着前一刻还和自己交谈的战友瞬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凌瑀目眦欲裂,他握住手中的宝剑,朝着敌军阵营冲去。只是,凌瑀太过高估自己了。现在他不再是问心境的修者,而是一名不懂修行的士兵,如果说他比百姓强的地方,只是身体比较健硕而已,又怎么能抵挡利箭呢?
漫天箭雨挂着破空之声急射而下,凌瑀虽然以宝剑挑开了近十几根箭羽,可依旧抵挡不住无穷无尽的利箭。堪堪半盏茶的时间,凌瑀也被利箭射中了身躯,鲜血从箭尾流淌到了地上,将凌瑀的生机带出了体外。
正当凌瑀处于弥留之际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一位老僧出现在了天际之上。那名老僧身着金红色袈裟,口中念念有词:“人间路,红尘远,醉时一程,醒时一程。喧嚣起,乱世近,生也逍遥,死也逍遥”
听到老僧的话,凌瑀猛然惊醒,他躺在被鲜血染红的草地上,仰望着脑后常寂光环闪烁的高僧,仿佛一瞬间从地狱升入了天堂。而后,在他身边的荒原消失了,士兵消失了,那方天地,也消失了。当凌瑀重归清醒之后,静静地望着远处仿佛另一方世界的深渊之底,轻声叹道:“行字匙,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