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去,两人一剑就像一团影子,迅速缩小。天空蔚蓝,时不时有白云飘过,那团影子很快就缩成了一个小点,就像天空上挂着的一颗星星。
花沐婉的心脏像是停止了似的,她感觉它悬了起来,几乎要从喉咙里吐出来,这是减速造成的失重感带来的恶心。以前在现世,她还真没有去过什么游乐园,这是她第一次体验这种极限运动带来的“恐惧”。
青墨剑加速得快,减速得也快,一眨眼的功夫,它就停了下来。失重带来的恶心消失了,花沐婉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十分清新,她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有种刚刚自己已经死过了一次的感觉。
“小傻瓜,不睁开眼睛看一看?”高枕目光平视,眺望远方,他没有回头,但心里可以肯定,身后的花沐婉一定还紧闭着双眼。
“师傅,你太坏了!我生气了!”花沐婉把头埋在高枕的背上,就是不睁开眼睛。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这就是神仙看到的一切吗?这就是当神仙的感觉吗?”高枕长呼一口气,他于云天而来,青墨剑徐徐前行,白雾缭绕,好似仙衣霓裳。
极目远眺,山川大河,尽收眼底。山峦林立,白谷就像一条被白雪填塞的裂缝,横在中间。沧浪江波涛滚滚,白浪层层。它由近至远,在大地上奔流。在远处,它如同一条舞动的白龙,将仙界大陆撕成两半,喷薄出银白的江水,奔流入海。
生尘海广阔无比,但是从这么远的地方看去,它只是一条淡蓝色的细线。它的颜色比天空要淡,比群山要深,就像创世之神随意画下的一笔,分隔两界,让天无法接触地,地无法够到天。
远处的云霞翻滚,却像空中的沧浪江,那些白色的浪花组成美丽的图案,点缀无垠的蔚蓝。然后,云层间出现了一条裂缝,夕阳的关辉就像太阳修长的手臂,缓慢地伸了出来。那光芒金黄得就像秋天的银杏叶,像水墨晕染在纸上似的,一层层,一片片地将白云染上颜色。霞光出现了,它薄如蝉翼,像妇人的轻纱,静静地挥舞,又好似少女灿烂的笑靥。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如果一个诗人骚客此时站在这云烟之上,他写出的诗句将比他以往写的任何一首都要好。因为那时的他,已经不再是以一个人类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而是拥有了一双仙人的眼睛,看到的是沧海之水,巫山之云,其他俗物,不入法眼。
“真美。”花沐婉轻轻地说,仿佛只要再大一点声,此番仙景就会破碎。
“是啊。”高枕微笑,他知道她已经睁开了眼睛。
千里烟波,暮霭沉沉,山川雄阔。这一切,是真,是幻,如梦,如影。在充满着诗情画意的世界里,高枕难得地感到轻松。他的心在这一刻柔软了许多,那些烦恼,就像身边的流云,随风而逝。
在他的记忆里,曾有过战火,曾有过悲伤,有过离别,也有过失去。要是能永远禁止在这一刻,他说不定会同意。人很容易累的,让他们尝到了一丝自由的甜头,他们就会开始变得贪婪,想要永远地掌控时间,在无忧无虑之间,沉沦下去。
谁不曾想过高枕无忧?谁不曾想过睡卧山河?
可是,风吹过的时候,他轻轻地问自己:
你配吗?
妹妹呢?现世呢?徐爽,周密,沈心,林海明,他们都怎么样了呢?那些云彩忽然间变换了模样,是那一张张高枕日夜思念之人的面孔,他们的眼神空洞却又深邃,像是在质问他,又像是在宽恕他。
高枕知道,自己本不应该承担太多。又或者说,他其实就根本没有承担什么。
但是有一些东西偏偏总是出现在他人生的路上,他忘不掉,而且还常常想起。
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你总感觉自己有要守护的人,自己有要闯荡的天地,自己永远也不可能休息,自己必须继续前进。
或许自己永远也没有高枕山河的那一天,他没有那个时间。
“回去吧!”他轻轻地说道,就像那落日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