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三叉住手。
这点伤势随便吃一些天材地宝就可以了,何必劳烦尊贵的祸斗之王亲自动手呢?
但这话毕竟不能直说……
说了三叉也听不懂。
听懂了更坏事。
他有心自己刺激一下伤势,但又怕被三叉发现这恶犬可心思深沉得很,绝不容易糊弄。
想了又想,最后还是老老实实地躺着……
建立起信任不容易,想要被一巴掌拍死,却是容易得很。
还是不要冒险。
创口长出新肉,迅速愈合之后,祸斗便停止了输送神力。
此时的它,已经恢复了常态大小,蹲坐在姜望旁边,乍一瞧,竟有几分……乖巧?
岩浆湖面依然在缓慢地沸腾,那不断鼓泡又偶然破灭的声音,听起来很有几分安宁。
三叉歪着头,伸爪在姜望腹部戳了戳,似乎是想看一看新长出来的肉结不结实。为了照顾伤员,爪尖藏在肉垫里,肉垫和腹部肌肉触碰的感觉,非常奇妙。
这一刻的柔软感觉,令姜望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来,想要揉一揉“狗头”迎着三叉骤然警惕起来的眼神,手尴尬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揉了揉自己的脑门。
满脸带笑:“我们!好朋友!哈哈!”
三叉轻吼一声,仰着头,倨傲地离去了。
“抠门狗,小心点走路,别摔死了!”姜望热情地高声欢送,使劲挥手。
岩浆湖周围的祸斗也一阵叫唤,倒不知在叫唤着什么,可能是在为这一人一祸斗王兽的友谊而欢呼吧。
不多时,甲字号小头领便叼着一朵火莲飞奔而来。
姜爵爷不太满意地接住了,随手弹去一道火焰,将这甲字号小头领打发走。
然后重新躺下,靠着火山石枕,一边仔细复盘与项北太寅的这一战,一边懒洋洋地吃着火莲。
三叉小是小气了点,但有总比没有强。
当然,这一次泡澡,没忘了布置一些示警的小手段。
岩浆之浴,火行之宝。
海风自由,天光明朗。
又是灿烂的一天!
……
……
项北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项家大宅里的布设。
愣怔了一会,才算是接受自己已经出局的现实。
他轻轻摸了一下脑门,确认自己的头颅还在。祸斗王兽的那一巴掌,还真叫人……回味无穷。
神魂依然活泼灵动,并没有想象中的痛楚。
然而这种明显衰弱一截的感觉,又胜过了世间一切的苦痛。
三成的神魂本源,已是削掉了……
这意味着什么,项北很清楚。
更糟糕的是……不止他清楚。
笃笃笃!
跟在敲门声后响起的,是项氏首席家老的声音
“结束了?”
“结束了。”项北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那么枯涩、无力。让他自己都吃了一惊。
于是门被推开。
走进来一个面容方阔的老人。
他身形高大,年轻时候想来也是一员猛将。
瞧着项北,没有多说什么,只取出一个玉瓶,放在了项北旁边的小方桌上。
“这枚元魄丹,可以修补你的神魂损失。”
然后便转身往外走。
无一字失望,无一处不失望。
“大家老!”项北唤道。
项家如今的代掌者,首席家老项元济停下脚步,等他的下文。
“还需要一颗。”项北说道。
当那头祸斗王兽听从姜望的召唤而出手,他们突袭火山岛的结果,就已经注定了。
太寅离场只是时间问题。
神魂相关的秘药从来昂贵非常,且有价无市。在急用的时候,往往要用超出一倍以上的价格,才能确保弄到。
太寅的三成神魂本源要想补完,那种代价……现在的太氏未必还愿意付出。
所以哪怕明知项家现在的情况也不好过,项北还是咬牙开了口。
骄傲如他,这个口开得不容易。
“项家不是以前的项家了。”项元济叹了一口气,然后道:“只有一颗。”
再不说任何话,就此离开了房间。
项北沉默。
盖世戟横在膝上,他独坐蒲团。
谁也不知道,这时候的他在想什么。
孤灯,静室,无言的寂寞。
也不知过了多久,没有任何力量波动,面色惨白的太寅,就出现在了旁边的蒲团上。
保持着他进入山海境之前的坐姿。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至此,他们两人的山海境之旅已经结束,怀沙玉璧则要等山海境关闭之后,才会出现在这里。
被削去三成神魂本源的太寅,虚弱难掩,却笑着道:“久等啦!”
项北撇了撇嘴:“我还真没有等多久。”
“姜望的第四门神通,应该是与意志相关的神通,最起码有抵御意志入侵的能力,刚好克制你的诸天万魔图。他踩进了陷阱,但是把陷阱踩破了。
他的第五门神通,应该和预知危险有关。我的百兵杀阵明明已经抹去动静,却还是在发动的最后一刻被他脱身……
不过他这门神通又没有传说中的心血来潮那么强。
若是心血来潮神通,我们在穿山梭里谋划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有所触动了,不会中你那一戟。
只是目前这种程度的示警,我们如果事先早知,只要稍作布置,就完全可以让他来不及反应。
我想他这秘而不宣的第五门神通,除了对危险的示警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能力。”
太寅分析到这里,笑着摇了摇头:“现在说这些,很有马后炮的嫌疑。虽然不想承认,可我的确还是低估了他……你是对的,或许我们不应该找他的麻烦。”
“路是我和你一起选的,对是一起,错当然也是一起。如果我真的那么笃定自己的正确,又怎会陪你冒险?”
项北说到这里,对着旁边的小桌,抬了抬下巴:“这里有一颗元魄丹,能够弥补你缺失的神魂本源。”
太寅顿了一下,才勉强说道:“来之前我就说了,风险我自担。而且这一次主要也是因为我决策失误……”
项北一摆手,拦住了他的话茬:“太兄不用多言了,这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
太寅有心在好友面前硬气一回,可已经抹去的三成神魂本源,的确是笼罩在心头的阴翳。
他尽量从容,可又怎能不去想?
元魄丹这种级别的宝物,太氏或许还能够付得起价格。可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把握,太氏会为这样一个屡次失败的他,付出这样的代价。
项氏,项氏终究是不同的罢。
项北只要愿意开口,元魄丹不是问题……
这样想着,话出口却变成:“那我就愧受了。”
话音落下的时候,太寅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他并不确定,叹息的那个人,是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