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日,大雪纷纷。
陈安之在码头送别赵宁,情绪低落:“本以为你这次回来了,就会呆在京城,不曾想未满三个月,你又要南行。”
言罢,叹息不绝。
锦帽貂裘的赵宁笑了笑:“我只是游历四方,又不是云游天外,总有回来的一天,何必如此怅然。有事给我写信即可,只要送到镇国公府,家里的人会尽快呈送到我面前。”
陈安之欲言又止。
他因为从推事院脱身及时,加上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致命劣迹,没有被牵连不说,眼下借着陈询为相的形势,已经是加官进爵。
然而,陈安之跟陈氏的地位看似上升了,有徐明朗的前车之鉴,陈氏上下并不敢掉以轻心。
“艰难困苦平常事,守住本心即可。”这是赵宁的临别赠言。
他这趟离开燕平继续南行,一方面固然是因为之前游历的时间尚短,区区两年并不足以让他完成布局,京杭大运河沿线走完了,但其它地方却没去。
另一方面,宋治被太医“诊断”出头晕、眼痛的毛病,时过多日也没见好转的迹象,如今正在专心养病,赵玉洁以崇文殿学士的身份,沟通内阁与皇帝,隐隐有成为内相的趋势,权力日盛,羽翼渐丰。
以之前赵宁跟她不死不休,相互刺杀、暗杀的情况,赵宁继续留在燕平在对方眼前晃,无疑会引起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坚守本心,说来容易,宦海沉浮身不由己,想要不随波逐流,难如上青天。”陈安之仰天长叹。末了,跟赵宁拱手作别。
楼船从码头驶离,赵宁负手站在船头。随着眼前船舶渐渐减少,视野徐徐开朗,河流田野在脚下画卷般铺陈开来,接天连地。
眼下是乾符九年。
前世,国战爆发于今年秋天。
彼时的大雪日,赵北望战死于雁门、边关失陷的消息已经传回,赵玄极也已因为走火入魔而命丧黄泉,赵七月正在令堂断指明誓。
赵氏风云飘摇,正处在危在旦夕之时。
那一日就如今日这般大雪纷飞。
而这一世,因为赵宁之前在凤鸣山的奋战,国战还未爆发,北胡没有大举入侵,赵北望夫妇依然健在,赵玄极更是在努力冲击王极境后期。
赵七月是大齐皇后。
赵氏的真正势力——无论是修行者实力,还是对天下的掌控力,亦或是自身羽翼的丰满程度,早已不是大齐任何一个世家可比。
前世的此时,宋治在赵宁心目中还是明君,对家势大衰的赵氏的态度是扶持,而现在,宋治正在让赵玄极大都督的权力日益缩水,是赵宁眼中的昏聩帝王——同时也是唐兴等寒门官员眼中,有改天换日之志同样有改天换日之才的雄主。
前世,赵玉洁在这个时候,摆脱了销声匿迹的状态,成功依附宰相徐明朗;现如今,徐明朗已经流放岭南,朝不保夕,而赵玉洁是宋治的丽妃,大齐唯一的崇文殿学士,有成为内相之姿。
前世今生,天差地别。
一切不同,都源于赵宁。
无论好的
,还是坏的。
赵宁眺望眼前无边无际的风景,嘴角微微一动,喃喃道:“改天换地?”
乾符十年,赵宁行于关中、陇右。
宋治头晕眼痛的毛病加重,常常不能上朝,朝中内外政事几乎都由内阁议定,而后靠赵玉洁禀报宋治批准。自此,赵玉洁势重朝野。
她网络了一批寒门官员为己所用,于是势利之徒相继趋炎附势,甘愿为其爪牙。朝野之中但凡有人对赵玉洁不满,动辄便会被人告密,而后身陷囹囵,不是贬官就是夺职。
赵玉洁不仅在朝中排除异己,在皇宫之中也是肆意妄为,除了皇后,哪个嫔妃要是触犯了她,翌日就会遭殃,不是被发现用巫术诅咒赵玉洁,就是被宫娥宦官告发唾骂皇帝,而后被打入冷宫。
这一年,因为对赵玉洁不满,亦或是因为党争而遭殃的官员,比之乾符七年只多不少。没有人特别说明的是,这些遭殃的官员,多出世家。
也是这一年,苏叶青的小叶部发展到四千帐,范翊已经成为草原上声名远播的豪商。
乾符十一年,赵宁行于蜀中、荆襄。
燕平市井中,百姓在茶余饭后谈论朝野逸闻时,开始默契的称呼赵玉洁为内相。
朝中忽然出现了一些赵玉洁的亲戚,或为叔伯族亲或为堂兄表弟,且无不官居要职,这些人皆是耀武扬威,作威作福。
宰相陈询真正沦为内阁应声虫,只能督办具体事务,无法参与大事决策。
赵玉洁的地位有多显赫,反对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