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村子在两个行省的边缘,所以除了一名裁决者留守在此处外,另外两名的同行者分赴两边去告知行省领主加强对于领地的巡逻。
村子中的井边,留下的裁决者望着太阳,取下了他的兜帽。而在不远处,十余个身穿麻袍的邪术师走了过来。
“你们来晚了,”裁决者说,“不过没关系,黄泉路上走的快些,兴许还能追的上。”
尔后黑暗蔓延到了这片临森而建村庄的每个角落。
沐恩一行人继续奔向下个任务点,虽说魔熊的出没场所并不固定,但之前那个村子周围的动物好像都已经被地精吃光了,想必也不会有还留着完整皮毛的魔熊。
“我觉得这个任务应该不会太难,毕竟一头两岁的魔熊大概也就是个魔导士的水平,咱们的阵容强度绰绰有余。”迦尔纳看着委托书,他很害怕再出现点什么奇异的突发情况。
“这个任务的难度不在于杀掉一只魔熊,而是在于如何在保证他的皮毛完整的情况下杀死他,咱们只能从腹部动手。”黛芙妮把委托书拿过来,叹气道。
“其实也还是好办的,你们两个把它冻住,我上去把他一脚踹翻,然后沐恩拿着刀慢慢刨就行了。”迦尔纳总是十分乐观。
“我不会扒皮。”
四人就这样在丛林间搜寻,但是几天下来都没能发现目标。
“我们没法找到一种不存在这片森林里的东西!”迦尔纳穿着冬衣抱怨道,他的脸都已经被冻红了。
虽然暮语森林处在靠近亚热带的位置,但是突然间的降温还是给森林披上了层薄薄的银粟。
雪落到林间的并不多,但是有些树叶的缝隙下就会因为地表的温度将雪融化掉,变得十分泥泞。
在森林中行进,靴子上已经沾满了泥点。偶尔还能看到些攀满青苔的断壁残垣,迦尔纳说有可能是以前猎户住的临时房屋。
“你好像对这些事情相当了解,家里是猎户吗?”伊丽莎白好奇道。
“差不多吧,其实是因为父亲是个行脚车夫啦。所以我小时候经常要跟着他到处跑,所以我其实可是相当的博学呢。”
正在迦尔纳自夸自擂的时候,沐恩看到从不远处走出来了一群人,大概是十几个的样子,看装扮应该是冒险者。
沐恩拍了拍迦尔纳叫大家放轻脚步,有人正在靠近。
对方为首的那人看上去不过中年,身上穿着颜色黯淡的皮甲,似乎已经用了很多年了。
“没想到这里还能遇见小朋友,你们也是来探险的吗?”还未靠近,那个汉子对着沐恩一行人所在的方向朗盛道,显然,他们早已发现了沐恩等人。
“我们没有恶意。”见沐恩那边没有反应,便再次出声解释道。
这时候,沐恩从侧面的树干后走出道:“既然没有恶意,就没必要打这个招呼,擦肩而过各忙各的好了。”说罢,他微微显露了一下属于魔导士级别的气息。
那汉子感知到了这股气息,似乎非常惊讶。
“我们是收到门罗家族资助的冒险队,不知道这位公子师出何门?”这时候,一个穿着麻袍的男人从队伍的中心走出来,看样子,似乎他才是这个小队的真正核心。
“不劳费心,就此别过吧。”沐恩保持着警惕,慢慢向后退去。
那法师并没有什么动作,就只是隐藏在斗篷之下,注视着沐恩离去。
“要不要跟上去。”那汉子低声问道。
“虽然我不觉得邪术师们会有这么年轻的天才,但还是要地方一下。不过正事要紧,你带队先前往周边的村子巡逻去,我一个人跟着他们,这样也不容易被发现。”说罢,那法师就悄无声息的开始移动。
“老对头了。”两拨人错开后,迦尔纳对沐恩笑道。
“还好吧,门罗氏族整体和咱们那同学肯定还是不大一样的,如果他们家族里的人都像他那样,我觉得应该也存在不了这么久。”沐恩从小接触的都是有权势的人,所以思考方式其实还是更偏向贵族一些。
“那你就是不懂这群贵族老爷了,他们都是没本事还就爱臭显摆的人,一个个鼻子都拱到天上去了。”迦尔纳消失或没少见到自己父亲被贵族刁难,所以对贵族的印象一直不是很好。
但是听了这话,两个姑娘却不乐意了,伊丽莎白掐住他的脖子说:“怎么说话呢?我们也是贵族啊,难道也是你说的那样?”
迦尔纳赶紧求饶道:“您二位是贵族中的佼佼者啊,跟那些凡夫俗子不能比,你说是吧?沐恩!”
“不知道,反正我没见过几个你口中那样的贵族,可能是我不爱出去吧。”
“对了,沐恩,还不知道你父母是做什么的呢?”黛芙妮问道。
“药商,更早些的时候是领主府里的官吏。”
“那应该是家里生活很富裕的吧?”
“不清楚,我已经好多年没见到他们了。”
“为什么啊?难道你不会想他们吗?”
听到这话,沐恩回头看了一眼迦尔纳,两人相视一笑。
“还好吧,学成之后再回家,以后还会有很长的时间相处。”
这时候迦尔纳看到了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上前观察了一下后对沐恩道:“找到了,我猜这应该是魔熊留下的痕迹。”
灌木上有些残留的鬃毛,很坚硬,与一般的兽毛截然不同,想必应该就是魔熊留下的了。
“这么硬的钢鬃,它躺下的时候不会扎得慌吗?”迦尔纳拈了拈那些毛发,啧道。
“我们或许可以在这里设下陷阱然后等着魔熊上钩。”沐恩揉了揉下巴提议道。
“我更偏向去直接沿着痕迹过去弄死它。”迦尔纳看了看路径的远端,似乎通往森林的深处。
其实传闻中五大秘境的海神殿并不是教团在节日集会时前往的地方,而是隐匿在巨大的结界后几乎无人的孤城。
这里暗沉色调的建筑上满布着精细华丽的雕刻,前殿上有一座巨大而完整的雕刻作品,详细的描绘了教团中所说的世界起源。那些石刻的浪涛、漂泊的船只中微小的镂空都被彰显,现在的工匠哪怕穷极一生也不可能完成这样的伟业。
这里行走着的皆是将一切都奉献给教团的灵魂,他们游荡据守在这里,从口中吐露的,是仿佛来自深渊的寒气。
狄亚勋在主殿抬头,那十颗海神石仍然漂浮旋转在海神宏伟的雕像旁。
他的身后,站着十一位可以在象征大主教幽蓝的长袍上点缀金纹的人。
他们是海神教团的长老们。
狄亚勋深深的叹出口气,示意他们可以将海神石搬离,分赴世界各地,以抵御正在与尘世重合的诸王境。
这些海神石,是压制诸王境中的强大怪物无法跑出来的保证,是象征着海神托举大陆的权能。
“发布神谕,诸王境将与距上次开启的五十年后,重现于世,这是海神感念浮生艰辛,所赐予的慷慨。”他转过身,对着那剩下的一位金纹大主教说道。
“是的,教宗大人。”
尔后,狄亚勋闭上眼,心中的忧虑与日俱增。孤城中的灵魂似乎都被他触动,发出了如鲛人般婉转的哀鸣。
“你死后,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吗?”在长老们离开后,高挑而妩媚的利维坦从阴影中现身。
“会与不会,又能如何?”
“我可不想你变成这样没有神志的怪物。”
“怪物?这里的每一张面孔,都是教团的先哲。他们放弃了一切,包括你所说的神志,只因为信仰而存在,你怎么敢说他们是怪物?”狄亚勋身边似有狂澜之声,他缓缓的睁开眼眸,不带一丝情感的看着利维坦。
利维坦将手抬起来,让他平静,“我只是……口误了,放轻松。”
澜声消隐,狄亚勋扭头离去。
帝都皇城,安努在书房中查阅各地的奏章,执掌民事的大臣站在他的面前。
“陛下,最近一个月来全国失踪的案例增多了不少。恕我直言,我觉得迪亚高大人和他的裁决者们最近下手似乎渐有失控之态。”
“你觉得失踪率的上升是因为裁决者们有些滥杀?”安努放下笔,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人。
“我只是觉得他似乎对手底下的人太过放纵。而且这样一个游离于律法边界的组织,会令民众恐慌,恐怖统治不会是什么好事。”
“朕知道这件事了,会找他谈谈的,你先下去吧。”
在大臣离开后,迪亚高从侧室走了出来。
“听见了吧?叫你管着点手底下的人。”安努表情十分严肃。
“法不可知则威不可测,这不就是裁决者们诞生的初衷吗?”迪亚高平静的回答道。
“你们的初衷是消灭在帝国境内的邪术师、恶魔生物,还有看守危险之地,而不是在某个偏远的村庄把一个村庄里的公民全部杀死!你们越界了。”安努起身,用他充满威严的眸子看着迪亚高。
“最近的任务繁重,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排查鉴别……”
“这就是你为自己的肆意妄为找的借口?”
迪亚高默然,向皇帝下跪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