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布洛斯的景色越来越开阔,大树的密度在减小,低矮的花草越来越多,人的感觉也是从压抑到了心境的开阔。
突然,小田莉玛大叫了起来:“老师,快来看,快!”
托泰克差斯基快步走了过去,小田莉玛很少这样大惊小怪,除非是有了什么重大的发现。
“老师,你看,”小田莉玛指着一簇鲜艳的花朵,“这喇叭花开到了紫薇树上。”
“你确定是开在紫薇树上吗?”托泰克差斯基惊掉了下巴,因为一般来说,喇叭花最多是攀援在别的树上,不可能开在别的树上。
“是的,是紫薇树开出了喇叭花。”小田莉玛指着喇叭花的根部,指示托泰克差斯基去看,因为老人家的视力不好,有可能看不清楚。
托泰克差斯基终于看清楚了,确实是喇叭花开在紫薇树上。“紫薇树开喇叭花有什么稀奇的?”庞小南凑了过来,心想你们这些城里人,没看过乡下物种的多样性吗?
托泰克差斯基转向庞小南,说:“你看过紫薇树开喇叭花吗?”
庞小南摇了摇头,说:“没有啊。”
“没有你说不稀奇!”小田莉玛恶狠狠的瞪着庞小南。
“虽然我没看过紫薇树开喇叭花,可是植物不都是可以嫁接的吗?”庞小南不以为然道,“说不定这是哪个喇叭花的种子掉到了紫薇树上,然后在紫薇树上开出了花呢。”
庞小南的想象力很丰富,不过在黑曼巴护卫队员听起来,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这时布克顿林走了过来,因为他发现队伍停下来了,走到紫薇树前,他问道:“怎么了,怎么不走了?”
庞小南转向布克顿林,说:“队长,他们在研究紫薇树上开喇叭花。”
布克顿林好奇的看向那簇姹紫嫣红的喇叭花,问道:“紫薇树开喇叭花,确实有意思啊,不过,这有什么说法吗?我是说,这很奇怪吗?还是说,根本不可能?”
布克顿林抬起头看了看托泰克差斯基,又看了看小田莉玛,意思是你们停下来就为了研究紫薇树开喇叭花,难道这里面有什么重大的发现不成。
“布克顿林少校,”托泰克差斯基摘了一朵喇叭花下来,“你可能有所不知,在真实的环境下,紫薇树是不可能开出喇叭花的。”
“老人家,你这话是真的吗?”庞小南觉得托泰克差斯基有些大惊小怪,嫁接是很普遍的技术,“你可别忽悠我们,至少我们都吃过苹果梨吧,两个不同的植物种类,不是可以嫁接到一起产生新的物种吗?”
托泰克差斯基拿起喇叭花到鼻子下面闻了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那喇叭花的味道幽香扑鼻,不像一般的喇叭花那种清淡的味道。
他看向庞小南,说:“严格来说,你吃的那叫梨苹果,没错,那是苹果和梨嫁接的产物,这里面还有一个著名的故事。”
布克顿林看了看左右,又看了看表,队伍行进到这里,不知不觉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大家都有些疲惫了,于是他宣布说:“大家休息一下吧,顺便听听托泰克差斯基教授讲讲故事。”
于是,科考队席地而坐,黑曼巴护卫队围在左右,一起听托泰克差斯基讲那古老的故事:
米哈朵夫是一位出色的小学图画教师,他在这个偏远的小城中教了一年又一年图画课。他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标准评价学生的图画作业,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像以往一样,米哈朵夫翘着有些俏皮的小胡子走上讲台,教学生画苹果。他绕着教室看了一圈,小胡子快活地抖动着,他满意极了。突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课桌上这里坐的是刚刚转到班里的尤里卡,他的父亲是大森林的护林员,因病调到小城工作似乎是故意捣蛋,尤里卡的苹果又长又圆,蒂部尖尖的,并且涂上了梨黄色。可以说,他画的根本就不是苹果。“你画的是苹果吗?”孩子回答:“是苹果。”“我看倒有些像梨。”“是的,老师,有些像梨的苹果。”米哈朵夫压着火气告诉那孩子,苹果是扁圆的,应该用浅黄色,再加上一些鲜艳的红色。他的口气非常的温和,他希望用老师惯用的说理、感化方法,使尤里卡放弃这个像梨的苹果。但这个孩子压根儿没在意老师的温和,他说,在大森林里,一棵苹果树和一棵梨树各自被雷劈去了一半,两棵树紧紧靠在了一起,长成了一棵树,一面结的就是这种像梨一样的苹果。他吃过这种苹果。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吃过这种苹果的人,因为,这两棵树只结了一个苹果,后来,两棵树慢慢烂掉,都死了。
专注倾听的米哈朵夫从故事的结尾感到了嘲弄的味道。他“嚓”的一下撕掉了那一页像梨一样的苹果,“要么拿出你所说的苹果,要么就乖乖地画我的苹果。否则,就再也不要来上课了!”全班同学哄堂大笑。这个从大森林的土头土脑的小男孩可怜巴巴地缩在墙角,但他仍执拗地坚持:“确实有这种苹果,我吃过这种苹果。”
第二天孩子拿着画满了苹果的作业本乖乖地走到他面前。令米哈朵夫吃惊的是,这些苹果比其他学生的苹果都画得好,只是每一个圆润鲜艳的苹果边都洒满了斑斑点点的泪渍
如果尤里卡是一个爱说谎的孩子,事情也就那样过去了。但经过米哈朵夫明察暗访,尤里卡从不说谎。米哈朵夫虽然一如既往地上他的图画课,但是那两撇可爱的小胡子像是患了感冒,再也不会欢乐地抖动了:那些泪渍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上。每一节课都是一次折磨——他不敢看缩在墙角的尤里卡,更害怕同学们对尤里卡的嘲笑,那些尖锐的笑声像锥子似的扎在心上。
他知道,他必须弄清到底有没有像梨一样的苹果。他到护林员家里打听,他一趟趟到邮电所去发信,他到处询问,但都没有结果。终于有一天,他跳上了一辆破旧的汽车,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一千公里外的国家园林科研所里,园艺家米丘林听完他的故事,突然疯了似的跳起来拿出了伏特加酒,为他的故事、为他身上一千公里的尘土、为他令人尊敬的痛苦与他一次次干杯。米丘林激动地说:“亲爱的米哈朵夫,我的确不知道世界上有没有这种苹果,但我必须感谢你。回答这个问题至少需要三年,也许,三年之后的秋天我会送你一个像梨一样的苹果。”
三年过去了。突然有一天,教室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一个披着厚厚尘土的人走了进来。这正是伟大的米丘林,他的手里握着两个神奇的金黄金黄的苹果。米丘林走上讲台,向同学们讲述了他从米哈朵夫讲述的故事中得到的启示,采用嫁接术获得梨苹果的经过:“这是植物界的一场真正的革命,有了嫁接术,我们就有了成千上万种没有见过没有吃过的神奇水果。而开始这场伟大革命的两个人,一个是图画老师米哈朵夫,一个是十几岁的学生尤里卡。”
像三年前一样,米哈朵夫神气地站在讲台上,小胡子再次快活地抖动着:“同学们,让我们再画一次苹果,我要说的是,请画出和我不一样的苹果。尤里卡同学,请务必再画一幅梨苹果。”
尤里卡画好的苹果上,又一次洒满了泪渍,不过,那是米哈朵夫老师不小心弄上去的。
托泰克差斯基娓娓道来,所有人都在静静的聆听,直到他讲完了这个故事,全场还是一片寂静。
终于,有人意识到了故事完结了,带头鼓起掌来,小田莉玛还偷偷的擦去了眼角的泪痕,多么感人的故事啊。
庞小南冲着托泰克差斯基竖起了大拇指,说:“老人家,你这故事讲的好,你上课一定很有趣,难怪你能带出小田莉玛教授这样优秀的学生。”
庞小南一语双关,既赞扬了托泰克差斯基的上课水平,又赞扬了小田莉玛的优秀,让人听的很舒服,但是他随即话锋一转,“照你的故事,既然可以有梨苹果,为什么不能有紫薇喇叭呢?”
托泰克差斯基又将那朵喇叭花放在鼻子下面,深深吸了一口气,说:“亲缘较近的动植物可以结合,只是后代繁殖能力很差或者没有繁殖能力。例如:骡子、狮虎兽、梨苹果就是这种情况,老虎和狮子,苹果和梨都是有共同基因的。而亲缘较远的动物,精子和卵子是不能相互识别的,不能产生受精卵。即使强行将细胞融合,一个物种的基因在另一个物种的细胞中也不能正常表达,因此胚胎不会正常发育。”
“这就是生殖隔离。”小田莉玛在一旁补充道,“广义上理解生殖隔离指得是两个物种之间不能发生基因交流,这也是不同物种出现的标志。地球上现在已知的有180万个物种,科学家预测目前没有发现的物种会更多。这些物种如果往前追溯都有着共同的祖先,因为各自走上了不同的进化之路,导致超别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了不同的物种。”
听完了托泰克差斯基的故事,很多人开始干自己的事情,比如有人要去方便,有人要吃点东西,有人要喝点水,大家对纯理论的东西还是缺乏些兴趣,除了庞小南津津有味的听着小田莉玛的解释。
“现代社会的生物学分类:界、门、纲、目、科、属、种,主要是根据各物种之间的亲缘关系远近来区分的,就像是爷爷-儿子-孙子等等的概念。例如动物界和植物界就相隔很远了,而如果具体到每个属下的不同物种,那么就意味着亲缘关系较近。例如老虎和狮子就同是猫科动物-豹属下的成员,在豹属下才走上不同的进化之路。而在更上边的分类界、门、纲、目等都是相同的。生殖隔离如果发生在一种动物和一种植物之间这很好理解,例如老虎怎么可能会和一棵树发生基因交流。但是当亲缘关系较近的时候,两个物种之间也可以交配,更神奇的是可以生出后代。最典型的就是狮子和老虎交配生出的狮虎兽或者虎狮兽,马和驴交配生出的骡子。”小田莉玛一边观察着那棵开出喇叭花的紫薇树,一边随口而出生殖隔离的基础理论。
“你的意思是,紫薇和喇叭花属于完全不同的物种,不可能产生结合。”庞小南搞懂了生殖隔离的意义,这才理解了为什么小田莉玛和托泰克差斯基会对紫薇树开喇叭花大惊小怪了。
“是这个道理。”小田莉玛又朝上看了看紫薇树自己开的花,这一棵树开出两种花,实在是匪夷所思,但又姹紫嫣红十分漂亮。
“既然不同物种之间存在着生殖隔离,而狮子和老虎,驴和马都属于不同的物种,但是可以交配并产生后代,这不就是基因交流了嘛,也不存在生殖隔离啊?”李易斯也凑了过来,作为世家子弟,有时候要和表亲联姻,这也是个医学界的难题,遗传学说也是很困扰李易斯的问题。
“实际上生殖隔离有着更严谨的定义,它可以分为多种情况,对于不同植物来说开花期不同存在生殖隔离;对于不同动物来说,可能体型或者生殖习惯不同无法交配这是生殖隔离;而对于亲缘关系较近,可以进行交配但是后代并不可育,这也是生殖隔离的一种。”小田莉玛除了搞研究,也是大学教授,这些问题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也就是说狮虎兽、鲸豚或者骡子等因为亲缘关系较近,都是同一个属下的成员,它们的生殖习惯等还是匹配的,因此可以交配并且生出后代。但是由于更本质的一下原因,例如染色体的差异、基因上的差异,生出的后代无法形成正常的配子,因此后代是不可育的。在这种情况下,虽然狮子和老虎的基因共同在下一代中体现了,但是下一代不会继续向下遗传,直接终结了,因此说这也不属于基因交流。”
“太复杂了,”庞小南看向李易斯,“我觉得我们还是练好功简单一些,这些学术的事情,留给教授们吧。”
李易斯点了点头,说:“术业有专攻,教授做教授的事,我们还是做做体力活算了。”
小田莉玛看了看李易斯,纠正道:“话不能这么说,我还想跟你们学功夫呢,你们也得学学必要的知识,练功不单只要有体力吧,不一样需要头脑。”
庞小南对李易斯使了个眼色,就抬腿朝旁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