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今天就是铁了心要死这儿了?”艾尔文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些复杂。他不知道对于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是否该抱以同情,抑或是惋惜。
“不要这般望着我,我今日前来,就是为了求毕生至强一战,死则死矣,不留遗憾就行。”阮杰淡笑着道。
“这已经不是我的时代了,我隐隐地感觉到,属于你们年轻人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我这种旧时代的残党,已经没有心气再去与时下的年轻人争锋了。”
“若是没有心气,又怎会攀上这煦风堡来寻死呢?”艾尔文调侃道。
“我只是看了你那自由宣言上的一句话,忽然想明白了。”
“嗯?”艾尔文诧异道。
“生而为人,是不该轻易向命运屈服的。”
“我这一辈子,大半时间都在为了别人而活,好似我逃不开这命运似的。所以来之前我想清楚了,我得为自己活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为了那个叫阿格莱亚的女子,他恍恍间追寻了十年,却杳无音讯。为了故交之女,他又费了十年的心血,而今为了这丫头他抛却了性命,甚至到死都在为她做着谋算。他这一生似乎没怎么为自己活过,所以今日他打算任性一回。
“所以你来向我挑战?”许久未出声的奥妮安,这时说话了。
说实话,听了方才那一番话,奥妮安亦不禁动容,她似乎无法拒绝这一次挑战。即便眼前这个长相中正的中年人,屡次要置艾尔文于死地,至少在此时此刻,她没法仇视得起来。
“可是你。。。”奥妮安用眼神指了指阮杰那只残废里的胳膊。
“我是个杀手,哪怕只剩一根手指了,都照样能够杀人。”阮杰一脸自矜地说道。
“那便最好,你我都不用手下留情。”奥妮安恢复了那面含冰霜的神情。
“我是不可能看着你危害到她性命的。”艾尔文在两人交手前,还是对着阮杰交待了这么一句。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阮杰要下杀手,他是肯定会介入这场决斗的。
阮杰笑了笑,没再多言。
见到空中两人摆开了架势,置身城堡中庭的臭楠怔怔望着自己的师父,喉间似被什么噎住了。
随着艾尔文掌中的雪球如礼花一般在空中绽开,奥妮安与阮杰的这场比试,正式开始了。
艾尔文本以为阮杰这厮是个善于用箭的武道,可此时见他手上并无兵刃,不禁颇为惊异。
但见阮杰袖口一翻,一柄匕首已经落入他的手心。而后只见他蹬出两步,直接向着奥妮安这处杀来。
看似他手持着一把匕首,实则是他这整个人,就跟一把匕首似的,劈风而行,踏雪纵横。
倒不是说阮杰的身法有多么的迅捷,而是杀意,那一往无前的杀意,才是最让人胆寒的。单论速度,艾尔文见过的艾顿、伽弗等人,都要比这阮杰要快上一些。但是论那横亘在兵刃上的杀意,灌注其全身的杀意,那生死不顾的杀意,眼前这位才是艾尔文见过最为摄人心魄的。
那是不夹杂个人情绪色彩的一击,并不是阮杰对奥妮安有着如何汹涌的杀意,单单只是这一招式是如此罢了。就跟他先前说的那般一样,他是个杀手,杀人于他而言,并不需要特殊的感情酝酿,那是融进血液里的肌肉反应,抬手便刺,如此简单。
奥妮安见即将迫近颈间的匕首,丝毫不敢大意,仰着身子让过了这一击。而与此同时,她素手之中,那长留楝木杖上,有冰凤呼啸而出,直接冲着阮杰的胸口杀去。
艾尔文看着那匕首割下几缕雪发,心都跳到嗓子眼了,就差一个裂空上去给这阮杰后心来上这么一下子。不过以他的判断,此时奥妮安还留有余力,应该不需要自己出手。
双方过的第一招,以阮杰在奥妮安的肩头划开一道口子,奥妮安用冰凤把阮杰轰开十余步而告终。
奥妮安瞥了一眼自己的肩头,不禁蹙了蹙眉。
而阮杰则是抚着胸口,喘着大气,显然是被那冰凤伤得不善。
艾尔文这时瞧了奥妮安一眼。雪发女子细微地摇了下头,表示不需要他出手。
奥妮安说了不会手下留情,自然是杀招跌出。那冰凤辗转之际,有无数道冰锥朝着阮杰射去,根本不给这位杀手一个喘息之机。
艾尔文看了觉得暗自惊奇,那冰凤比之初见之时,身形又魁梧了不少。他对于奥妮安最近这段时日开发出来的魔法,越发觉得好奇起来。
阮杰足点雪花,一路避开那些会炸开的冰锥,三两步之间已经鱼跃到奥妮安的正上方,不过此时他的动作看着非常怪诞,居然是背身朝下。眨眼过后,阮杰已两脚向天,周身颠倒,单手持匕首的他身如剑鱼,亦像是雪空里劈下的一道细细的雷,直取奥妮安的脑心。
“天心一道月!”在下紧盯战况的臭楠在此时不禁低呼了一声。这是十三路弑神刀中的最后一式。她总觉得自己已经将这套刀法练就得炉火纯青了,可每每见师父使出来,就能另有所悟。
奥妮安可没功夫想着上方张望了,她看到阮杰踏出那几步之后就大致猜出了对方这是自上而下的一招。于是乎,那冰凤早有准备,还未等那匕首杀至,长鸣而动,振翅而翔,迎着阮杰杀将上去。
一道炫彩的光芒从那冰凤口中喷薄而出,登时将阮杰笼罩其中。
那冒着白光的冰焰在阮杰的墨色皮甲上燃出一个个破洞来,而他那些暴露在外的皮肤,更是凄惨。双手与脸容之上,像是被灼伤、冻伤过,泛着青紫之色的伤口上还冒着缕缕黑烟。
可即便遭此重创,阮杰像是毫无知觉一般,未曾嚎叫一句,甚至那眉目间的“杀意”依旧那般,不增不减,而他的身形甚至都未有任何的迟滞,依旧是一匕向下,未曾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