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的中年男人不多,却能从赫连北这润物细无声的表演里感受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窒息和压抑。
原本以为火车上会有与众不同的奇遇,这是电影里常常会出现的片段。
谁知道张应远这次剑走偏锋,当赫连北出现在下一个镜头时,他已经站在了鹤城的土地上。
一个瘦削的黑发青年站在那里,略有些拘谨地喊了一声:“叔!”
王春波抬起头来,他拖着两个行李箱,缓缓地走来。
“哎。”
肖励饰演的王兵跟王春波看起来并不是太熟络,二人在经过最基本的打招呼后,竟然同时哑口无言了。
这沉默就一直持续到了王兵回到家里,他缓缓地打开门,自己先走了进去。
房间里还有王春华的黑白照,王春波在照片前面默哀了一分钟,便拖着行李进了客房。
这里的布局,跟他离开前没有变化。
“你饿了吗?”王春波已经走进了厨房。
“我叫了外卖。”王兵还有两年就成年,意味着他至少要跟王春波在一起呆两年。“叔,你做饭好吃吗?”
“能吃。”王春波给自己下了碗面。
当面条沸腾后,捞面的人却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她是王春波的妻子。只不过和最开始的回忆有了区别,看起来苍老了许多,眼里的天真不再,多了一层恨意。
“还不来吃面吗?”妻子的语气不悦。
没有人回应,她端着面碗冲了出去,看到的是坐在沙发上烂醉如泥的王春波。
她把面碗砸了过去,还好没砸到人,陶瓷破碎的声音惊醒了王春波。
“你还喝!”
“你喝什么啊!”
女人蹲在地上,抱着双腿大哭起来。
“都怪你,害死了他们!”
……
王春波被人推了一把,王兵瘪了瘪嘴:“叔,你这面都糊了。以后还是别做饭了吧!”
生活就是这般琐碎。
王春波和王兵并没有因为某一件事敞开心扉,他们只是在一桩桩波澜不惊的小事里,逐渐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两个月后,王春波走在鹤城的大街上。
春天到来,大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王春波在一个拐角处,见到了一个女人。
她牵着一个女孩儿,迎面走来。
然后,两个人都同时愣住了。
女人的脸观众们再熟悉不过,是王春波的妻子。不过应该是前妻了。
她抓着女儿的手猛地转身,像遇见了怪物一样。
王春波看起来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他迫不得已地握住了自己的喉咙,才能让他不至于当场呕吐出来。
前妻一边走,一边落泪,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从那无边无际的苦海里挣脱了。
可看到这个男人,那熟悉的窒息感又回来了。
她哇的一声,直接在街边呕吐起来。
女儿害怕地望着妈妈,不知道那个温柔的母亲今天怎么突然变成了这样。
她想起刚刚那个怪叔叔的脸,皱起眉头。
“你要不要跟我回去。”
王兵回家后,看到的是一脸麻木的王春波。
他望着王兵,语气很平静。
“可以不回吗?”王兵喜欢这里,虽然王春波是个闷葫芦,可他能感觉出自己这个叔叔很爱他。
而且在鹤城,还有他的朋友兄弟,还有一个失踪的母亲。
是的,王兵一直相信多年前扔下他不管的母亲,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当然。”王春波再一次克制住了,他从厨房里端出了三盘菜。
夜里,王春波走到阳台上,目光飘到了远处一栋新修的百货大楼。
那里,曾经是他家。
镜头一转,王春波站在宿舍楼下,整个人都木了。
他耳边是哭声,尖叫声,还有邻居们的闲言碎语。
那些声音离得很遥远,他的所有注意力都只能放在六楼,那是他家。
张牙舞爪的火焰像是要从窗户里挣脱而出,飞到窗外的黑烟把楼下都给熏黑了。
那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痛苦到了极致的时候,你会觉得哭泣都是一件无意义的事情。
前妻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他们死了!被你害死了!”
那一刻,王春波的灵魂像是飞出了他的躯体。
他一言不发地跟在救护车后面,再来到停尸房,最后跪在了墓碑前。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他在给孩子们做饭。
做到一半,他接起了一个电话,是让他出去喝酒的。
那时的他嗜酒如命,于是他去了,忘了厨房里还在烧着的锅。
他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两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