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里多了很多从前没有的记忆,也不知是自己吞噬了伥鬼刘莽,还是两个原本同源的魂魄彼此交融在了一起。
这个时候,自石碑上“不染不滞为净业”那一句又射出一道光,再次将阴身刘莽和黑莲虎妖罩了进去,幻境接着上演起来,
只见刘莽家中,阿娘在阿爹牌位前跪着哭泣,刘有胜持刀走了进来。
……
阴身刘莽心头一紧,想自己终于能亲眼瞧见凶手是谁了——
“啊……有胜!”莽阿娘瘫在了地上,“你都看见了?”
“嗯。”
“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阿娘道:“有胜啊,我晓得你不是凡人。我这个老骨头作恶多端,不求你能原谅。这种人不人鬼不鬼日子,我也不想过了,我愿意自裁做个了结。
老骨头唯只有两个期盼:第一,我想求你,待我自裁之后,把我的脑袋拿给刘莽瞧,让他以为是那黑虎杀了我。他看了之后,许会回心转意,拼了魂飞魄散,也不要做那伥鬼。我们一家子,真是受够了伥鬼的罪。
第二,我求你,千万别把我做过伥鬼的事情告诉阿莽。阿莽他……一直以为我是个好阿娘哩。”
刘有胜点头。
第二日清晨。阿娘拿着一件新衣裳瞧看,忽地抬起头来,喃喃道:“是时候了罢。”
说着,忽地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力一拧,脑袋和身子便顺着那道深深的褶皱一分为二,各自倒在地上了。
身子倒地之后,很快化作一道阴气消失不见了。脑袋打了几个滚,停了下来。
看阿娘脖子上,分明还有清晰的老虎齿印,便是之前那斑斓虎留下的。
院外,隔壁有胜家嘈杂起来。有人吹响婚礼喜悦的唢呐。
……
随着唢呐响起,幻境渐渐随风散去,幻境之外寅将军似是尾声般的话语越来越淡:“那人脑子分明有病,换做是我先把刘莽除了才算安稳……不过这事儿挺有意思的,等咱们腾出手来,我也教教那刘莽去,看看这小子什么造化。”
刘莽跪在石碑前面如死灰——凶手竟是阿娘自己。
刘有胜呢,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许是为了阿娘死前的愿望。
刘莽瘫在地上,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他走过千山万水,趟过千难万险,走到今天的地步,全是复仇的执念支撑着自己。可如今呢,他还有什么道理活下去。
他形同活尸一般坐了许久,恍惚间朝着刘家庄的方向望了过去。
刘家庄……阿娘……
阿娘还活着啊,这个时候,阿娘还没有被刘有胜杀死呢。
刘莽喜极而泣,抛下黑莲虎妖,朝着刘家庄的方向跌跌撞撞跑了去。
他跑到家里把门撞开,阿娘正跪在阿爹牌位前抹着眼泪,听到撞门的响声转过头来,呆呆望着刘莽,先是吃了一惊,在原地愣了半晌,上前去摸刘莽的身子,竟是热乎的。
她脸上是又惊又喜的神情,摇摇晃晃走到里屋,从衣柜中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一瞧,刘莽那血淋淋的脑袋不见了。
阿娘和刘莽,两具阴身抱在一起,跪在自家卧房的地砖上嚎啕大哭起来。刘莽心里想,一定是老天爷也见不得我们一家的凄惨啦,专门造了一个轮回的世界来,让他和阿娘团员呢。
便是这天晚上,月亮又大又圆,四下无人观瞧,刘莽背着阿娘,拎着装有阿爹牌位的包裹,静悄悄离开了刘家庄。
阿娘道:“阿莽,咱们以后还回来不。”
刘莽道:“娘,咱们多做好事,偿了罪就回来。”
刘莽嘴里哼着柔柔的歌。
阿娘道:“你哼的啥曲子啊。”
刘莽的咬字清楚起来:“我的心中天天有太阳,那是阿耶的疼爱暖洋洋。我的梦里夜夜有月亮,那是阿娘的呵护亮堂堂……”
“你啥时候学会这曲子的?”
“一个叫舞马的斩妖士教我的,曲子挺怪,可还怪好听的。娘,你眼睛咋红了?”
“儿呀,”暖暖的月光照在阿娘的脸庞上,“沙子进眼睛了。”
……
两界山,石碑前面,黑莲虎妖木立原地,脑海之中一场前所未有的思潮几乎要将它冲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