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被上天时时眷顾,又被仇恨火焰紧密包裹的天才想要完成一个必须完成的目标时,任何刀山火海、悬崖峭壁、枪林弹雨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
几乎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舞马就成为了一个游离于镇妖司和镇妖亭这种官方机构之外的斩妖士,并在一次次与妖怪的对抗之中领会了一个颠扑不破的道理——妖怪的强大远远超过人类的想象。
人类要想同妖怪对抗,就必须从已经斩获的妖怪的残肢断臂中汲取妖怪的血脉,改变自身的体质,学会妖怪的本领。
如此一来,人们也必须承接妖怪与生俱来的那些暴躁、癫狂、杀戮、狠戾、无序的精神和情绪。
妖怪血脉汲取的越多、越纯粹,人们的实力也就越强大,越接近妖怪,与此同时,也便面临着越高的妖化的风险。那些早年间闻名江湖的强大斩妖士到最后没有几个不疯掉的。或者,干脆变成了半妖。好在高到离谱的报酬还是使得人们对这个行当趋之若鹜。
如同第一次进入两界山时的状况,这一回舞马也丧失了所有的觉术能力。好消息是从上一次神旨中炼就的武道本领大多还在,这给了他协助斩妖士绞杀妖怪的厚实资本。
在一次数十位镇妖师联手诛杀一个新近娶了河南道监察御史女儿的豺妖的行动中,舞马冒着差点被抓破肚皮、掏空内脏的风险完成了致命一击,并得到了一小瓶豺妖的血作为报酬。那豺妖临死前恶毒怨恨的眼神陪伴他走完了整个神旨。
御史家的寡妇女儿已经被豺妖的噬阴大法折磨得脸色煞白、皮包骨头,在豺妖死亡的一瞬间又重新绽放了青春的活力与魅力,恢复了从前河南道第一美人的光彩。
为了感谢舞马的救命之恩,她坚持要嫁给舞马哪怕做小也在所不辞。舞马望着她肖似李红玉的面容,在对亡妻的无尽追思中婉拒了对方的好意。
这位绝美的寡妇女儿从此禁锢了自己爱意,带着一缕从舞马脑袋上偷偷剪下来的头发和对舞马的至深爱意浪迹天涯,直到晚年在峨眉山创立了一个名叫绝情谷的道家门派,此后她以峨眉始祖的名号永世流芳。
为了充分用好那瓶差点令自己丢掉性命的豺妖血,舞马花掉了自己和宇文剑雪多年的积蓄,走进了镇妖亭黑漆漆的冰冷炼炉,在被稀释的恶臭豺血中浸泡了三天三夜之后,他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微微泛起黄芒,闪烁着豺的狡猾和冷戾。
一年之后,舞马成为历史并不久远、人才却一直凋零的斩妖界的第一个传奇。
他在距离自己生活小镇一百余里的一个名叫黑风山的地方斩杀了一头手拿黑缨枪的黑熊怪,从熊怪藏身的黑风洞中解救了三十五个被五花大绑准备献给黑风神作为祭品的和尚。在洞穴更深处,霍大的祭台上,摆放着七十五具干巴巴的脖子上挂着珠串的骷髅。
其中一个骷髅身上披着漂亮精致的袈裟,被幸存的小和尚指认为观音院二百七十岁的老主持金池长老。金池和黑熊怪本是至交好友,却因为一个路过和尚身上的宝贝袈裟起了争执,最终被恼羞成怒的黑熊怪端上了阴森的祭台,终结了自己漫长的性命。
而舞马,则在看见金池长老裹着袈裟的骷髅的一瞬间,头顶忽然飘起一个铜色光球,从中散出一道吸力,向舞马一卷而来。他脑袋一昏,眼前一黑,便陷入天翻地覆之中。
待一切平静下来,再一睁眼,他又回到了上一次观音院神旨结束时那光球给他幻影提示的那间四壁点灯、宽敞亮堂的禅房之内。
依旧是檀香幽幽,墙悬禅语,蒲团木鱼,青灯佛像。案几边几个灰衣僧人,围着中间一个服饰极度奢华的老僧。老僧手中抱着什么东西正嚎啕大哭。
一个小僧说道:“师公哭什么啊。”
老僧回道:“我哭无缘,看不得唐僧宝贝!”
此话说完,禅房立时震动个不停,诸般幻景随之而灭。
一只大手抓住舞马的身子,直往天空飞去,地面景色全入眼帘,华美气派的院落从近渐远,那浮图塔、钟鼓楼、桧柏松林、红雾彩霞,与惜时毫无二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