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武二年,元日。
正旦大朝散后,贾蔷于养心殿会见军机处诸大学士,并五军都督府诸都督,及六部尚书。
贾蔷看着诸文武气色都不错,笑道:“果然新年新气象,诸卿看起来都精神许多。”
临江侯陈时哈哈笑道:“皇上,人逢喜事精神爽。那怀远侯兴觉率辽东镇、宣镇、大同镇共计六万精兵,强袭喀尔喀三部,彻底平定北疆之乱。捷报于大年三十送抵都中,何止臣等欢喜,整个神京城都震动了。自此而后,大燕再无北疆边患!几千年汉家史,何曾有过这等伟业?说起来,一切都跟做梦一样,岂能不喜?皆托皇上洪福啊!
只难捱让兴觉那厮捡了好大一个便宜,羡煞臣等!”
众人大笑,景川侯张温也气不过,道:“且不说火器之利,单就汉藩运回那些精钢打造出来的兵器,就有神挡杀神佛挡灭佛之利,过往的兵器和此等宝钢兵器相比,简直成了破铜烂铁!连臣等都大吃一惊,更遑论那些骚鞑子?
再加上随军携带小口径火炮,威力竟能与过去的大口径火炮媲美,如此一来,还拿着些土刀破箭的骚鞑子如何能敌?
兴觉那厮当真撞了大运!”
去年年中,皇家科学院革新了炼钢法,首次以坩埚炼钢法得到了液态钢,以之为工具钢造出的各种机床,大大的增强了生产效率。
汉藩极高品质不仅是精铁,还有煤。
大燕也多有煤矿,但大燕的煤品质并不高,练出的钢铁品相也不足。
用当然也能用,但同汉藩的精铁、煤以新法练就的精钢相比,相差就太多了。
如今朝廷重臣无人不关注备受贾蔷青睐的工坊,也都以为,贾蔷能夺去江山,便是以此等巧夺天工之计。
说也有趣,在贾蔷成大器之前,朝中重臣几无人拿这些当一回事,不过“奇淫巧技”尔。
但当贾蔷以此成就前无古人之霸业,甚至有可能实现上古三皇五帝之时的盛世时,即便再迂腐之人,也不会对这些工艺视若无睹。
而将这些视若洪水猛兽的迂腐之辈,已进不得高层。
君不见,连当初负天下名望之重的二韩之韩琮,如今都已去了汉藩,替天子牧疆。
改弦易辙!
汉藩的钢铁和煤炭之所以能在下半年实现爆发式的增长,与此人治政之能,有莫大干系……
这种产出造成了北疆大捷,更使得农具半年的产量抵过全年。
就这样,在贾蔷口中也不过尔尔,只道眼下不过工业大生产的皮毛,恐怖如斯……
“皇上,北疆大捷,一应封赏还需皇上定夺。彻底扫清草原,自此而后,朝廷还要在北地驻军,兹事体大,皇上何不等过了上元再御驾南巡?”
户部尚书刘潮面色凝重的禀奏道。
如今朝野上下皆知晓,刘潮入了贾蔷的眼,是未来元辅的候选人之一,其竞争者,是林如海器重的大学士李肃。
刘潮原本自然无法与军机处巨擘相提并论,但有了贾蔷的看重,如今在朝廷上也逐渐发出自己的声音,左右也聚集了一批官员。
如今在这等大事上,他也敢于主动出声了。
贾蔷笑了笑,道:“怀远侯仗打的不错,是要嘉赏,但此次却不必看作是灭国之功。”
林如海立刻会意道:“也就是说,草原胡族,也将成为大燕子民?”
贾蔷颔首道:“正是如此。不止草原胡族,还有西域胡族,苗疆各族,包括辽东各族。只要心怀华夏之魂,愿意学习圣贤文章者,皆为华夏子民。”
在长刀、火器之利下,想来所有人都会仰慕华夏文明。
顿了顿,贾蔷又道:“当然,三镇大军的奖励还是要重重奖励。汉藩那边草原广袤之极,空闲在那里着实浪费。告诉兴觉,就说朕赏他肥美草场三十万亩!麾下立功将士也人人有份,不是说此次俘虏众多,又忧心杀俘不祥么?全赏给他们了,让他们收为奴隶,送去汉藩替他们牧羊罢。此事德林号会跟进,必让他们个个成为富翁便是。”
李肃眉头紧皱,提醒道:“皇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不可纵虎成患呐。”
贾蔷笑道:“朕心里有数。”
吕嘉笑呵呵的同林如海道:“元辅,此次仆随驾南下,朝中一应政务,皆赖元辅操劳,元辅怕是要辛苦良多呐。”
和李肃、曹叡、周正等朝廷重臣心中鄙夷吕嘉之品性不同,林如海待吕嘉尚可,并未“另眼相待”。
林如海微笑道:“近十年来,国朝历经波荡坎坷,风云变幻。天灾和人之祸患,让大燕饱经磨难。但是,多难亦兴邦。赈灾数载,又有迁移百姓数载,此过程中,我大燕能臣辈出。再者,子扬、伯逊、任重也愈发长进了。如今老夫只当个闲差罢了,当不得辛苦二字……”
不与诸臣拍马的机会,贾蔷道:“先生说的是,治国,说到底不过治官二字罢。吏治清明,官员积极能干,若能做到此两点,便是遭遇再艰难之天灾和外患,朝廷也必然能挺过来,还能愈熬愈强!前些时候,不断有人上书于朕,说朝堂之上,大臣结党营私,上上下下只一个声音,非王道,更非正道。
朕批复他:何为正道?何为王道?莫非只有如前朝之君,以所谓帝王术挑动臣子党争,才能掌控权柄以自保,便是正道、王道?小家子气!
朝廷的新党,非臣子所结,实乃朕所结也!
但何谓新党之新?
非是与隆安朝旧党所对立之新,而是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朕从不担忧朝廷上下一心,若你们果真能做到如此,朕夜里睡觉都能笑醒……”
话音落,五军都督府的武勋们一个个放声大笑起来。
怎么可能……
便是他们这些游离于朝政之外的掌军之人,在外面冷眼旁观都看得出,朝廷上衮衮诸公间明争暗斗的厉害。
听到一众武夫的取笑声,一应文官重臣们脸色都难看起来。
无礼匹夫!
只是几个武侯又怎会怕他们的脸色?
尽管这些文臣操持天下权柄,那又如何?
这些人顶了天富贵上十年二十年,一旦去位,便是人走茶凉。
而他们这几家大燕顶级权贵,于内执掌天下兵马大权,于外有封地可建封国,世袭罔替之富贵,岂会惧怕几个文官?
当然,当林如海的目光淡淡看了过来后,几个肆无忌惮大笑的武侯,还是纷纷敛了声,眼观鼻鼻观口起来……
这位是真惹不起……
贾蔷也觉得顽笑有些过了,嘿了声,解释道:“朕的意思是,希望诸臣工能放开手脚,不必顾忌过去的一些君臣忌讳,更不必害怕有人告发你们结党营私。只要是良才,只要是为公事,你们简拔出来的人才越多,朕越高兴!
格局放远大些,咱们面前近乎是无尽的前程,你们将所有的能为施展出来都不够用,需要一代又一代的英才站出来才行。
诸位只要保证一颗忠心,一颗公心,心存报效社稷的志向,就该百无禁忌的去施为。
但是有一点朕要说明白,让你们简拔人才是为了好好办差事,不是为了相互攻讦,更不允许不择手段的打击报复。竞争可以,却要有底线。
朕虽不理朝政,却仍在观政。便是朕看不出名堂来,还有先生在。诸位致仕后,也都会成为朕的辅政顾问,你们必看得出哪些是真的为国为忠,哪些是两面派的国妖。
对于无底线内斗内耗之人,朕绝不会手下留情!”
吕嘉急忙捧哏:“圣人胸襟远迈三皇五帝,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何能及万一?若此等圣恩下仍有人